老观主不易察觉地摇摇头,时隔多年,依旧这般冥顽不灵,两次大劫皆靠躲,又岂能躲得过第三场?
当年那次尝试合道跻身十四境,实则这位三院法主本就注定不成,会被天劫碾作尘埃。
他便等于是救了半死的三院法主渡过一场劫数,还要教这位晚辈道友一个“敬”字。
此次渡水降临浩然天下,老观主依旧是希望他能够从生死一线之间悟得个“畏”字。
若是白骨道人果真能够转念,将其带回观道观,与那旧识道友一同修行,又有何妨。
老道士再高高抬起一手,说道:“还要执迷不悟,痴顽到几时?!”
白骨道人猖狂大笑,一手撞向明月,一手压往大骊京城,“仗势凌人的狗屁道理,臭不可闻,本座今日定要降服了你,当那坐骑,游走四方,骑乘万年!”
老观主一手捏碎魂魄,却能不伤真身丝毫,再一巴掌摔在法相头颅之上,径直将其打了个稀巴烂。再抖腕,将“一副真身”率先大骊京城,与之同时,一挥袖子,将两股大道余韵悉数驱散。
白骨道人撂下一番狠话,内心实则早已认死,身死道消之际,道人只是看了眼青天明月。
曾经有一个自称道号青主的剑修,某次渡水之时,与他约定,将来有机会去人间同走一遭。
那剑修,却也劝诫过他几句,说后世人间,术法精彩,开枝散叶,大有可观,不可小觑……
嘿,大道无常。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白骨道人就此消亡,浮光掠影似的来了又走,好像不过是给了看客们惊鸿一瞥,仅此而已。
青丘旧主神色落寞,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毕竟是一方远古豪杰就此陨落,宛如石片打水漂。
青裙女子轻轻叹息一声,去了山巅那边,她与郑居中点头致意。
郑居中说道:“前辈可以跟郑旦一起去往蛮荒。”
青裙女子神色复杂,说道:“信不过如今的人心。”
郑居中笑道:“信得过郑居中即可。”
老观主收起月相,敛了一身道气,却没有返回青冥天下的道场,而是落在了大骊京城之内的雨后街面。
袁化境已经祭出“夜郎”,成功补了最后一剑,多了一位麾下大将,飞升境傀儡。
接下来一幕,吓了袁化境、葛岭他们一大跳,只见从那白骨道人体内蹦出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宝光,刹那之间,堆积满地。
顾璨带着顾灵验,位于宝瓶洲西岳海滨,她朝大骊京城那个方向,与帮她脱离天干修士的郑先生施了个万福,算是遥遥致谢了。
郑居中问道:“曹慈,在看什么?”
曹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言语。
他在看有没有更高一层的武学境界。
青裙女子既然心中有了决意,便看了眼城头那边的狐主。
后者犹豫不决,是去蛮荒闯荡,重建青丘?还是留在浩然,在红尘万丈中炼心求大道?
青裙女子见此情景,也不再言语什么,跟着郑居中和那位女子鬼物剑仙,一起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与那头戴貂帽的白景笑了笑,谢狗则朝她竖起大拇指。
青丘旧主喃喃说道:“只希望将来不要后悔今日决定。”
谢狗说道:“蛮荒那边,狐族四散,不成气候,连个宗字头道场都立不起来,倒是宝瓶洲这边,有座狐国,早些年间也是作那皮肉生意与狐皮符箓的可怜营生,直到狐国被我们山主收入囊中,就是截然不同的境地了,阿紫姐姐一去便知真假。”
青丘旧主皱了皱鼻子,朝陈平安那边嗅了嗅,摇摇头,神色狐疑道:“白景道友,休要诓我。”
陈平安自嘲道:“就像一个凡俗,在那油锅里翻几翻,跳入江河里洗个澡,身上还有什么气味?”
他主动抬臂,摊开手掌,一根金色丝线隐约浮现。
除了狐国之主沛湘,已经是霁色峰祖师堂供奉,还有真名丘卿的少女她们,都是与落魄山关系匪浅。更何况最早陈平安还曾与白泽和他身边的侍女,相逢于风雪夜栈道。
她双手负后,十指交错,眯起眼眸细细端详,神色肃穆,她同时翘起手指,迅速掐算,片刻之后,蓦然而笑,点点头,秋波流转,“不意竟是位有情有义的端正郎君哩。”
谢狗咧嘴笑,对路。
陈平安黑着脸,“什么?”
她一手掩嘴,眯眼而笑,一手轻轻摇晃,嗓音娇腻言语道:“抱歉抱歉,委实是奴家习惯了这般言语。你们不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么,陈道友恕罪个。”
一旁竹素实在是看不惯狐媚子如此作态,腻歪得很,都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青丘旧主直起腰,眼神幽怨道:“庇护狐国一事,陈道友不早说?!”
她最是精打细算了,心疼得牙痒痒。
陈平安微笑道:“青丘道友不早问?”
道友要是不挨这顿打,长点记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