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守夜人的注目下,鸠杰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撕下胶带,封住病床上人的口鼻,探听脉搏,确认死亡。
在这种既温和又残忍的方式下,一个个生命就这样静悄悄的消逝了。
对于鸠杰这样的杀人举动,向来以道德楷模自诩的守夜人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竟然没有任何人来上前阻止,即使他们心中对鸠杰这样的行为很是不满。
他们仔细观察着鸠杰的一举一动,妄图从他的动作和表情变化上来揣摩鸠杰的内心想法,这向来都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在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鸠杰的确禁受不住内心的巨大翻涌和道德良知上的矛盾谴责,他颤抖着双手,泪流满面,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会耗尽他的全部力气一般。
但在杀了十几个人之后,他的内心反倒变得平静了。
既然已经踏上了不归路,既然已经不能回头,何不就这么坦然的走下去呢?事已至此,何不索性看看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呢?
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五十个,转眼间,鸠杰已经悄无声息的杀了50个人!
他的心态在渐渐变化,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众守夜人也是。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看鸠杰的眼神和心中的感受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从最开始的震惊、疑惑、抵触、愤怒、指责、反感,渐渐变成恐惧、同情、怜悯、愧疚、惋惜、甚至是一丝丝的钦佩,毕竟,不论事情本身的对错,但凡是个正常人,能做出这样的疯狂举动,都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心理抗压能力的,试想易地而处,自己又能否做到呢?
偌大的大厅内静的出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偶尔传来鸠杰撕胶带时那刺耳的“嘶啦”声,那声音仿佛一把锈钝的木锯,在生硬的摩擦着众人那敏感的内心。
然而与安静的大厅内相反,食堂外面则是慢慢变得越来越喧嚣,越来越吵闹,但撞击大门的力度却越来越小。
众人全都脸色煞白,他们心中清楚,只要被冲破大门便是凶多吉少,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也仅仅是迟早的事,而且,谁都不清楚鸠杰这样做是否有用,但不论他们对鸠杰的举动有多么反感和抵触,这也毕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希望渺茫也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众人的心里也很矛盾,一边是生存,一边是信仰,选择生存就失去信仰;选择信仰就很可能丢掉生命。
虽然众人对鸠杰的做法都表示反对,但却没有人真正的采取任何阻止他的实际行动。
他们想两边兼顾,一边能生存下来,同时又能保住自己的信仰,于是便有了那苍白无力,自欺欺人的指责。
其实很多人都想明白了这点,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和接受罢了,毕竟,事情的真相反映的往往都是内心深处的黑暗。
时间就这样在矛盾中慢慢流逝,悄然间带走了几十人的生命。
这时,在安静的大堂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鸠杰,够了。”
众人望着鸠杰那萧索的背影,能明显的感觉到在声音响起了那一刹那,他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都在等,等有人阻止他,等有人把他拉回来,等有人将他救赎。
如果能上天堂,谁愿意去下地狱。
鸠杰慢慢转回头,动作生硬的就像发锈的机器。
他听的出来,刚才说话的人是秦小七,他没有说话,只是面容冰冷的望着她。
秦小七也没有说话,与鸠杰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痛惜和怜悯。
过了半晌,鸠杰明知故问道:“小七姐,你说什么?”
“我说,够了。”秦小七吐字很慢。
鸠杰缓缓的摇摇头,慢慢撕下一块胶带,说:“还不够,只要暴乱还没有结束,就不能停。”
说着,他拿着胶带又要去封身边病床上那人的口鼻。
秦小七实在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鸠杰,住手,够了。”
鸠杰的手腕呆滞的停在半空,对秦小七说:“小七姐,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这么做能救大家,不然我们都得死。”
“鸠杰,你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当然想过,”鸠杰凄然一笑,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但与其大家都死,不如就让我一个人去死。”
“不惜拉上这么多无辜的人陪葬?”
鸠杰抬头望了一眼大堂内密密麻麻的病床和躺在上面的人,无奈的说:“他们也是一样,要么都死,要么死一部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同样的一种选择。”
“但他们谁生谁死,我们有权替他们做出选择吗?”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一种罪行。”
“既然这样,你现在可以停止这种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