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慷慨激昂的质问之下,整个审判庭静的出奇,一时间竟然没人能上前接话。
顾誓同环视在场众人,放缓的语调问道:“诸位,你们听说过鲸落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没有人回答。
顾誓同见没人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当一条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生命消亡的瞬间,其实正预示着无数生命的开始。鲸鱼庞大的尸体会慢慢地沉入几千米深的海底,而在深海,营养成分稀少。于是,一只死去的鲸鱼,可以用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这是鲸鱼给予生养它的海洋,最后温柔,生物学家赋予了这个悲壮的过程一个名字,叫做‘鲸落’。”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鲸落海底,哺暗界众生十五年。当一头鲸的生命走到尽头,如果以鲸落的方式沉入深海,这是鲸对海洋最大的温柔,也是自然消亡后再次迸发的最美奇迹。但不是所有的鲸都会沉入深海,还有一些鲸,往往搁浅死亡,或者被人类捕杀,其中后者占鲸非正常死亡的绝大部分。”
顾誓同叹了一口气,说:“鲸温柔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没能温柔对它,这便是鲸落最大的悲哀。”
主审席上的步七海不耐烦的警告说:“顾誓同,这里是审判庭,不是故事会,如果你再说这些无关的东西,可别怪我们驱逐你了。”
顾誓同瞥了一眼步七海,说:“我说的可不是无关的东西,不论是鸠明山还是鸠杰,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一种鲸落吗?”
步七海眉头微皱,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顾誓同面相旁听席上的众人,慨然说道:“鸠明山当年的让步和牺牲,平息了争端,换来了梦境的平衡和近20年的相安无事;而鸠杰几天前的行为,更是救了整个沈城和500万沈城人。巨鲸落,万物生。他们的这种牺牲难道不值得我们肯定和尊重吗?”
说着,他转过头,目光扫过主审席,质问道:“鸠明山的事今天可以暂且不提,但是今天鸠杰的所作所为,难道有罪吗?面对他这种有如鲸落般的悲壮之举,你们有什么资格对他公开审判?但凡有天理良心之人,相比之下,难道不自惭形愧,相形见绌吗?”
步七海听了这番话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罗懿德见他眼神有些涣散,看来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缓过神来;再看看两边旁听席上的人,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则一脸震惊、困惑的表情,很明显很多人已经不知不觉间接受了顾誓同的观点。
步七海心中暗叫不妙,顾誓同的话极具煽动力,如果再放任他这么说下去,恐怕事态会变得越来越糟,甚至无法挽回,必须马上就制止他,不然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都将受他蛊惑。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口说:“顾誓同,今天是第七司内部对鸠杰的公开审判,你跑到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到底是和居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来做证人的,既然是公开审判,自然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
“别人也许可以有,但是你不同,你是魃愬的首领,守夜人的死敌,鉴于你的动机和立场,你的话完全没有立足的可能。”
“哦?怎么?现在觉得理屈词穷想封我的嘴了,我刚来的时候你们可是允许我讲话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我们允许你讲的只是事实证据,而不是让你借机无事生非、煽动人心。”
“我讲的难道不是事实证据吗?在座的各位既然能成为守夜人,自然都是意志坚定之人,如果我说的是强词夺理又怎么可能理服众人?”
“顾誓同,不论你怎样巧舌如簧、花言诡辩,你都是魃愬的首领,魃愬最近几年,尤其是今年连续犯下多起大案,罪责难逃,既然你今天现身在这里,自然不会轻易放你离去,就地将你绳之以法。”
顾誓同听了不禁仰天大笑,说道:“我就说‘官’字两张口嘛,我跟你讲道理,你要跟我耍流氓了吗?”
步七海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高声喊道:“来人!把这个魃愬拿下!”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被告席上一言不发的鸠杰突然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大笑,那笑声高亢悲怆,既振聋发聩,隐约间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本来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被他这笑声打断了,所有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不知道他这突然间是怎么了。
两边旁听席上的人怔怔的看着鸠杰,整个审判庭中没人说话,只有他那悲昂的笑声在久久回荡。
过了半晌,笑声渐止,鸠杰缓缓的抬起头,双眼血红,精芒四射,浑身满是戾气,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罗刹一般。
在刚才顾誓同与罗懿德和步七海的对话中,提到了很多关于鸠明山的陈年旧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