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氲扯着程宁的袖子,有些心虚地唤道。
看她垂着小脑袋,仿佛知错了的样子,程宁直摇头。
一时同情心泛滥,答应了别人,现在就知道错了?
“哎呀,那我不是……觉得……反正她也快……”
不行了。
苏氲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在程宁眯起的双眼注视下,迅速地弱了下去。
心软是我的错吗?
哼!
苏氲闷闷不乐地揪着程宁的袖子,想象自己在揪着程宁的脸。
虽然让赵清欢去探望卢静云,有点逾越了,但是,也并不算很过分的要求啊。
眼看自己的袖子被苏氲揪得快要变形,程宁心中失笑,脸上却一本正经: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你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不成?”
“那……本来大元就是以孝治天下的,就算其他人知道,你让赵清欢回去探望她病重的母亲,也不会非议你什么呀。肯定会说,皇上一片仁爱之心,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苏氲捂着自己的脑袋,警惕地看着程宁那只想要往自己敲来的手。
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怎么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呢?
亏她还编得出来呢。
程宁无奈地看着这个女人:
“要想让赵清欢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嗯?”
“但是我猜赵清欢回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
苏氲瞪大双眼,赵清欢那病怏怏的身子,还能来个越狱逃跑不成?
而且她看赵清欢对卢静云的愧疚之情不像伪装出来的,料赵清欢也不会丢下生母跑了吧。
程宁嘴角微勾,想必苏氲又想跑偏了,干脆也不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咳咳咳,我要是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至于内容,暂时没想好。”
“赌就赌,谁怕谁。”
苏氲不服气地同意了。
她就不信了,赵清欢会让她白做好人?
逗完苏氲,程宁心情愉悦,大手一挥,让侍卫带赵清欢回赵府探望卢静云。
“赵清欢。”
得知皇上的旨意,赵清欢既欣喜又酸涩,她已无颜面对母亲。
宫中派了一辆青衣小马车,将赵清欢送到了赵府。
再次回到赵府门前,赵清欢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上一次,她从赵府离开之时,赵府还是风光鼎盛,鲜花着锦。
时任贵妃的赵清漪带着皇上回来省亲,赵氏一族无上的荣光。
此次再回来,赵府却已是门庭凋敝。
赵锐一支皆身死落败,仅余一个再想不起往事的赵裕文。
赵府的奴仆跑的跑,死的死,竟唯有母亲身边剩下一两个老仆人,对母亲不离不弃。
昔日国公府的牌匾已经被摘除,门口光秃秃的,还贴着封条。
赵清欢熟门熟路地从角门走了进去。
未进宫前,她和母亲长年屈居在赵府一侧,正如她们一直以来在赵府的地位一样,毫不重要,受人忽视。
这一条碎石子路,从前她走了无数遍。
现在再踩上去,赵清欢却忽地脚软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护着母亲,到头来却还是母亲护下了她。
“母亲。”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见到病床上面容苍白的卢静云,赵清欢的泪蓄满了整个眼眶。
她迅速地用袖子拭去眼泪,扑到了卢静云床前。
“回来了。”
卢静云笑着伸出手,抚摸着赵清欢凌乱的鬓发,就像以往每一次赵清欢受了委屈,扑在她怀中时,她所做的那样。
说这几个字的工夫,她已经有些气喘。
赵清欢伏下身子,将头埋在被褥之间,似乎要用力的吸取母亲身上那股浓重的药味。
“是女儿不孝,女儿不但不能承欢膝下,反倒害了母亲。”
赵清欢沉闷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被褥中传出。
一回到这里,她就像回到了幼时,做错了事会躲在被子里向母亲认错。
只是此次她犯下的错太大,已经无法挽回。
卢静云依旧和缓地安抚着她的宝贝女儿:
“说什么害不害的,母亲年纪已大,也是时候该去见你父亲了,倒是你……母亲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你成亲生子。”
听着母亲的劝慰,赵清欢终于抑制不住,埋首在被子里大哭起来,泪水迅速地浸湿了被褥。
卢静云轻柔地抚着赵清欢的背,却没有再劝。
她的女儿啊,本该像赵清漪那样千娇万宠地长大,却偏偏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无论如何,卢静云都无法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