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刀奇快,梁萧不及阻拦,失声叫道“你、你做什么?”颜人白看他一眼,笑道“这两人留着没用,放了又泄了我等的行踪。”梁萧怒道“白三元都走了,还有什么行踪没泄?他们不会武功,又能作什么恶。”颜人白摇头说“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世上许多不会武功的人,作起恶来,比会武功的还要厉害十倍。”
梁萧听得一怔,他从小受母亲教诲,只知武功越高越是厉害,想了想,摇头说“你不要狡辩,杀害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不对。”颜人白皱了皱眉,忽地笑道“好,颜某有欠思量,小兄弟,我向你赔不是。”说完真的行了个礼。梁萧看他神色,总觉不大舒服,转身出了舱,坐到船尾只生闷气。
柳莺莺轻手轻脚,摸到他身边坐下,软语说“小色鬼,别气了!这一船人均非善类。你想,如果没有提防,我们会有多惨?”想到白氏父子的话,身子不由轻轻一颤,皱了皱眉,轻声说,“颜人白再不好,他也救了你一命啊。”
梁萧叹了口气,点头说“我救他一命,他救我一命,大伙儿扯平了。”柳莺莺拍手笑道“说得对,他稍好一些,咱们就送走他,跟着再去偷盗铁盒。”说着微有难色,咕哝说,“小色鬼啊,这船不开了,怎么办呢?”梁萧白她一眼,说道“谁教姓颜的没有脑子,竟把船工杀了?”他想了想,起身说,“莺莺你来升帆,我来试试。”
柳莺莺奇道“你会摇橹掌舵?”梁萧笑道“不会就学,谁又生来会的。”
柳莺莺将信将疑,扯起风帆。梁萧也拽起铁锚,操舵摇橹。他没掌过舵,但于机械极有天分,一瞧一试,便知窍门,将船儿驶得翩翩悠悠,溯流而上。
柳莺莺在高处瞧见,一时笑弯了腰,说道“鬼灵精,你这个舵掌得好,索性派你做个艄公,载客赚钱吧。”梁萧不甘示弱,也笑“我做艄公,你就做船娘,每天补网打渔。”柳莺莺坐在舱顶,摇晃双腿,笑骂“你想得美呢,鬼才给你做船娘!”
两人一高一低地打趣说笑,到了傍晚,梁萧才放下锚。他在船舷边沉思一下,砍了一段桅杆,又挥剑砍断铁锚,与木板捆在一起,用绳索牵引绷转,直直悬在空中。柳莺莺瞧得纳闷,问道“小色鬼,你做什么?”
梁萧不答,捆扎完了,才笑着说“你让我亲一口,我才告诉你。”他本是说笑,柳莺莺却点头说“好啊,说话算话。”梁萧一怔,皱眉道“你自个儿答应的,可不许说我违约。”柳莺莺小嘴弯弯,脸上似笑非笑,轻轻点了点头,默默闭上双眼。梁萧又惊又喜,只觉身子发软,探长脖子,在柳莺莺脸上吻了一下,只觉她颊上的肌肤温软嫩滑,真如娇花含露,白玉凝香。梁萧心神俱醉,一时忘了挪开。
柳莺莺忽地张眼,推开他说“你这一口,要亲到什么时候?快说快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梁萧挠了挠头,讪讪道“这是个机关,叫做‘鬼哭神号二连环’。”
柳莺莺迷惑道“干吗用的?”梁萧说“白三元这一逃,过不了多久,对头就会找上门来。”柳莺莺笑道“算你想得长远,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梁萧指着地上七八条崩直的绳索,口说手比“人绊着绳子,会被绳子套住双脚,木块铁条迎面砸来,会把来人打下水去。”柳莺莺说“这堆破木头断绳子有这么厉害?”眼珠一转,大喝,“鬼哭神号!”伸手冲梁萧一推,梁萧倒退数步,足下绊住一根绳索。“咻”,绳索圈转,将他足颈套牢,与之同时,木铁巨棍弹出,带着无俦劲风,向他面门扫来。梁萧来不及转念,身子向后一仰,直向江中跳去。巨棍从他鼻尖扫过,足颈绳索随他放长,只听“扑通”一声,梁萧掉入江里。
柳莺莺没料到这机关如此厉害,不禁愣住,直待梁萧呼喊,才放下绳索,拉他起来。梁萧爬上舱板,怒道“你要我死吗?”柳莺莺心里后悔,嘴上却不服软“谁让你趁机要挟,编着方儿亲我。再说,谁知道这机关真有这么厉害?”梁萧一时语塞,沉默一下,摇头说“这机关还不够厉害。”
柳莺莺见他扯开话题,冷哼一声。梁萧转身进舱,见颜人白不在,将他的大羽箭抽来十支,再把绳索巨木重新绑好,绳索的走势略有变化,将大羽箭绷在绳索中间,一一指定船外,再用篷布盖好。柳莺莺不敢乱动,只是从旁观望。
梁萧说“莺莺,这‘鬼哭神号三连环’十分恶毒,你别乱碰。”柳莺莺冷笑道“谁稀罕么?”自顾进舱去了。
梁萧忖想颜人白还不知机关的事情,绕船寻去,刚到船头,就听有人吟诵“……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梁萧虽不通文学,听这几句,也觉倾倒。他想起来意,上前两步,只见颜人白负手站在船头,定定望着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