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应了一声,续道“胆巴尊者见那人昏睡不醒,就说‘何方妖孽,到此作崇?’声音老大,震得我头晕眼花,耳间嗡鸣!”阿滩叹道“胆巴师兄的‘狮子吼’真是一绝!”百夫长道“狮子吼小将没听过,但老虎吼叫也不过如此!那人惊醒坐起,揉了揉眼,瞪着尊者问‘你在叫么?’就看他胡须长长,头发蓬乱,却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胆巴尊者见他不像妖怪,便说‘阁下……’话未说完,老头身子一晃,拿住尊者的胸口,将他掷了出去……”
众人闻言无不失色。胆巴自幼跟随八思巴,深得真传,不论佛法武功,都是密宗有数人物。谁料一招间被人掷了出去,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百夫长不觉众人神色有异,又说“尊者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老头笑着说‘大和尚,本事不错!’尊者说‘我是喇嘛,不是和尚。’老头笑道;‘管你是喇叭还是笛子!来,打我六掌试试!’”
众人听得这话,又是一惊,伯颜心想“这人太托大。胆巴的‘大手印’境界不凡,墙壁碑石一推即倒,换了家师也未必能硬受他六掌!”
百夫长接着说“尊者神色惊讶,合十说‘阁下来自何方?为何装神弄鬼?’老头不耐说‘你打不打?不打我就走了。’尊者还在犹豫,贺陀罗先生笑道‘老先生敢这么说,尊者打他两掌,料也伤不了他!’”梁萧听得冷笑,心想“贺陀罗奸猾,他没有十足把握就怂恿胆巴出手,自己守在一旁好渔翁得利。”
百夫长又道“尊者对老头说‘得罪了!’老头说‘你来!’尊者到他身前,挥手打了一掌,老头退了一步,尊者却退了两步。”伯颜道“那人受伤了?”百夫长摇头道“没有!”伯颜浓眉一挑,微露讶色。
百夫长接着说“尊者呆了一会儿,又打一掌,老头又退一步,尊者仍退两步。他弯腰合十,骨头发出剥剥之声,忽地涌身上前,双掌齐出,在那老者身上连打四掌……”脱欢不待他说完,拍手道“是了,老头被打死了,胆巴被他劲力回震,受了微伤?”
百夫长摇头说“没有,老头退了四步,什么事没有,尊者却跌了一丈来远,脸色血红透紫。”伯颜拍案而起,厉声道“胡说八道!这人以血肉之躯,挡得住十成功力的大手印?”他这一喝有雷霆之威,百夫长吓得趴在地上,惶恐道“属下句句属实!”
伯颜自觉失态,皱眉坐下,说道“后来呢?”百夫长道“胆巴尊者吸了口气,起身说‘阁下武功盖世,敢问高姓大名?’老头伸手搔了搔头,喃喃道‘高姓大名?高姓大名?’他说了两句,忽地双手捶头,大声叫嚷‘想不得,想不得!’一掉眼,瞪着尊者说,‘喇叭笛子,你打我六下,我也打你一下!’只一晃,抢到尊者面前,两人照面,尊者就飞了出去,吐出一口血。”
众人心头一寒,均想“这人何方神圣?他挨了胆巴六掌,胆巴却连他一掌也接不下?”
百夫长说“我们一见尊者受伤,提着兵刃要上。贺陀罗先生忽地抢在前面,两人来去交锋,快得看不清楚。老头连叫‘好本事,好本事!”听他口气,似乎十分欢喜。斗了一会儿,我见难分胜负,带人一拥而上。老头说‘好啊,我们来玩小鸡捉老鹰!’舍下贺陀罗先生,在校场上兜起圈子……”
脱欢皱眉说“自古老鹰捉小鸡,哪来小鸡捉老鹰?”百夫长苦着脸说“小将估摸着,老头是说,他是老鹰,咱们都是小鸡。小鸡捉老鹰,自然捉不到。我们一百多号人拦他,明明看他奔近,大伙儿合身扑上,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脱欢皱眉道“他从人头上跳过去了?”百夫长摇头说“他看人过来,不跃不跳,一晃身就从人群中穿过,像是一团清风,捉不到,也摸不着。”说到这儿,见脱欢满脸不信,正想赌咒发誓,忽听一声长啸,苍劲雄浑,冲天而起。跟着又是一声怪叫,尖利高昂,夹杂咝咝异声。
百夫长神色一变,叫道“他们过来了……”
伯颜浓眉一皱,挺身说“咱们去瞧瞧!”率众走出帅帐,一转眼,帐中只剩梁萧一个。他狂喝滥饮,醉到七八分才站起身来,只觉胸中翻腾,不由扶着帐壁大声呕吐。
恍惚中眼前人影晃动,梁萧抬眼一看,帐中多了一人。狮鼻阔口,剑眉斜飞,相貌威严不凡,须发却很蓬乱,衣料质地上乘,也已污秽破烂。他稳坐上首,抓着酒肉大吃大喝。
梁萧微微一惊,脱口问道“你是谁?”老头停住吃喝,闻言面露苦恼,摇头说“不能想,不能想……”梁萧道“不能想什么?”老头道“想我是谁!”梁萧更奇,问道“为何不能想?”那老头两眼一翻,大声说“因为一想就错。”
梁萧莫名其妙,回眼一看,帐外亲兵个个呆若木鸡,听到帐中说话,竟也不见动弹。他心头一跳,按剑喝道“你有何贵干?”老头笑道“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