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匆忙闪避,一道劲风扫中小腿,只觉一阵酥软。举目望去,怪老头翻了个身,鼾声更响,顿时省悟“他梦中也能出手,无怪放心大睡。”想起元营中的怪事,那些士卒走近老头就被劲风击倒,这劲风来无影、去无踪,实在防不胜防。
他远远避开,仰望半空圆月,阿雪面庞又从心底浮现出来,斯人一瞥一笑,仿佛就在眼前。梁萧心中之痛无以复加,两行泪水默默流下。
正在伤感,一股真气自体内升起,以前所未有的路子流转。他吃了一惊,真气忽又消灭,凝神细想,他无意中被老头的呼噜带动了呼吸,呼吸为内功之本,两人呼吸相和,真气走势也趋一致。
梁萧生性好奇,忍不住盘膝而坐,摒除杂念。不一会儿,吐纳又与老头相合,真气上下流转,双腿生出无穷精力。又坐片刻,他按捺不住,一跃而起,身不由主地狂奔起来。梁萧心中大惊,可又无法止步。
他越跑越快,只觉风声过耳,呜呜厉响,眼前景物离散,满天星斗也似当头压来。内力消耗奇快,奔走不足二十里,便觉一阵乏力,双腿似乎不在身上,交替飞奔,永无休止。
梁萧停步未果,心中恐惧起来“这么下去,还不活活累死?”可一想起平生罪孽,又觉万死犹轻,这么死法,也算是上天垂怜。这么一想,不再刻意收步,一味任其所之。
又奔数十里,正觉疲乏欲死,忽听身后传来轻笑,跟着眼前一花,怪老头抢到身前。眼看撞上,怪老头伸手在他肩头一拨,梁萧身不由主变了方向,绕着他打圈儿狂奔。怪老头瞧得心中大乐,拍手狂笑。笑声中,梁萧两眼一黑,突然昏了过去。
昏沉中,一股热流在体内转来转去,梁萧清醒过来,张眼一看,怪老头瞪大两眼,意似关切。梁萧只觉双腿酸痛,想起刚才的怪事,又惊奇,又不解。
怪老头笑道“还跑不跑?”梁萧一惊,摆手说道“免了。”怪老头说“不跑了,那就比武。”他举拳便打,拳到梁萧面门,忽又停住,皱眉道“你怎不还手?”梁萧没好气说“我站不起来,还打什么?”
怪老头十分失望,背起手走来走去。梁萧懒得理他,闭目养神。不一会儿,怪老头又将他拍醒,笑道“打架没力,咱们来划拳。”梁萧被他扰得无法休息,气恼说“划拳有什么好玩?”怪老头笑道“好玩得很,我出石头,你就出手帕;我出手帕,你就出剪刀……”双手各出拳掌,来回比划。
这划拳本是小孩玩意儿,拳头为石头,手掌为手帕,食中二指为剪刀。手帕包石头,石头砸剪刀,剪刀又剪手帕,三者互相生克。
梁萧无心胡闹,悻悻说“你年纪老大还玩小孩儿的勾当?”怪老头说“不玩小孩子的勾当那就陪我打架。”
梁萧见他一说打架,两眼放光,不由暗道晦气,无奈道“还是划拳吧。”怪老头呼呼喝喝,撸起袖子。两人同时出拳,均是剪刀,再出一拳,均是手帕,第三次出拳,又同为石头。
两人先后出了十拳,均是一般无二。梁萧心中惊奇,忍不住叫道“慢来,这拳划得古怪,你我出拳一样,怎么分得出胜负?”怪老头笑道“出拳不同,就算你赢。”
梁萧满腹疑窦,回想元营中与他交手,自己每出一招,怪老头总能原招奉还,不由心头一动,凝视怪老头说“你看得透我的心思?”怪老头摇头道“这不是看心思,这是‘随物赋形,无法无相’。”梁萧皱眉道“什么叫随物赋形,无法无相?”怪老头挠头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梁萧叹了口气,正觉失望,老头又道“我说不出道理,但能打个比方。我就好比水,你就好比装水的瓶子,不管你是方是圆,我总能将你装满。”梁萧一愣,方欲细想,怪老头又催他出拳,只好随手应付。
两人比比划划,折腾了半夜,出拳还是一样。眼看朝曦初露,怪老头才让梁萧睡了一觉。醒来过后,两人张罗些酒肉吃了。
吃饱喝足,老头又叫划拳,梁萧心想“他自比为水,流水随物赋形,变化不拘,我是水桶也好,水瓶也好,不论何种形状,总会被他充满。若要胜他,除非这器皿大如天地,他有江海之水也无法充满,但世上哪儿又有这样广大的器皿。”想着又划数拳,梁萧心不在焉,手一偏,碰倒身旁的酒瓶,他伸手一扶,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怪老头问“你笑什么?”梁萧道“老爷子,你说你是水,我是装水的瓶子,不管我是方是圆,你总能将我装满?”怪老头笑道“对呀。”梁萧拿起酒瓶,在石块上一磕,“哐啷”,壶底破了一个窟窿,瓶中残酒流出。
梁萧说“瓶底破了呢?”怪老头一呆,哼哼说“你是大活人,又不是酒瓶,要不然,我也抓起你磕两下?”
梁萧吓了一跳,忙说“老爷子,咱们还是划拳。”怪老头眉开眼笑,忘了动手。两人同时举手,齐叫“开!”怪老头右手出了个剪刀,梁萧右手出了剪刀,左手攥成拳头,慢悠悠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