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有人就把一坛子酒打开了,又有人拿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递到林振海手中。
林振海接过公鸡,一只手就从身后摸出了刀。手起刀落,鸡头飞了出去,鸡血汩汩地冒出来。
鸡血被有声有色地滴到酒坛子里后,他第一个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又递给下一个人。
如此这般地喝过鸡血酒后,几个人就有了酒气和杀气。
最后,那只空酒坛就又回到了林振海的手里。他举起坛子,奋力摔在石头上。
坛子碎了。
林振海低吼一声弟兄们,出发!
一行人,一闪身,潜进了夜色中。
远远的,就看见了关押朱打铁的村庄了。
夜极静,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模糊不清的狗吠。
县大队和这个村庄似乎都随着夜色沉沉地睡去了。
林振海有些兴奋,他甚至想如此容易地把朱打铁救出来,他会感到缺少了些什么。
走到村口时,他派出一个小兄弟摸进村里。
很快,人就回来了老大,整个村子就跟死了一样。
林振海想了想,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冲几个人说老五、小三,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接应,其他的人跟俺来。
说完,他一弯腰,带着七八个兄弟,钻进了村子。
他们先是趴在村头关押朱打铁的房外,林振海低声问是这儿,没错吧?
俺踩的盘子,错不了。
林振海定睛望去,见屋外连岗哨都没有,顿时又起了疑心怎么连个站岗的人都没有?
身边的人插嘴道八成找地方睡觉去了。俺踩盘子时,这里还有两个人站岗,看得可紧了。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振海一挥手,七八个兄弟随他冲进了院子。
林振海在门外轻声唤道老二,你在吗?
老大快走,你们中埋伏了。屋里的朱打铁喊了起来
林振海想撤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愣神的工夫,院子四周聚满了人,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把他们围住了。
几个亡命之徒正待举枪,却被子弹击中,一头栽倒了。
这时有人举起了火把,整个院子登时被照得通亮一片。
刘猛微笑着,一步步走到林振海的面前,伸出手,就把林振海腰间的枪就抓到了自己的手上林团长,你还不想缴枪吗?
林振海闭上了眼睛,突然,他冲屋里喊了一声老二,弟兄们陪你来了。
朱打铁就在屋里凄厉地嘶喊老大,你们不该来啊!
林振海被抓了,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念的人。
当白冬菊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盯着白冬菊不错眼珠地看,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努力挣了挣被绑住的双手,才发现这一切竟是真的。
白冬菊走过来,“啪啪”地就打了他两个耳光。
他却一点不觉得疼,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白冬菊咬着牙道林振海,你也有今天,现在你得还俺清白。
林振海似呻似唤地说菊,你是清白的。
这话你不用在这儿说,你给我到白家庄,冲那儿一千多口子人说去。
林振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他看了眼白冬菊,又看了一眼,脸上有些甜蜜,白冬菊却是一脸的怒容。
李彪出现在林振海面前时,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说抓到你了,锄奸队也可以解散了。
林振海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说兄弟,这回你如愿了。俺有个请求,等枪毙俺时,你来执行。哥这样走得踏实。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眼里滚过一串泪珠。
半晌,他又睁开了眼睛城里还有俺爹娘,要是日本人不杀他们,以后爹娘就靠你了。
李彪听了,突然一阵心酸,往事一幕幕地又呈现在眼前。好半天,他才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像对亲生爹娘一样对待两位老人。
这俺就放心了,任杀任剐由你们去吧。罪是俺犯下的,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李彪在林振海面前默立了一会儿,就走了。
朱打铁一见到林振海便扑上来,鼻涕眼泪地说老大,你们不该来呀,来了就是送死啊。
林振海似乎横下一条心,慢慢地吁出一口长气。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这回算踏实了,用不着担惊受怕了。俺也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朱打铁扯着他的衣服喊老大,你就真的不怕死?
林振海抬起了眼皮人早晚都得一死,怕死就不死了?死了倒踏实,啥也不想了。
朱打铁一下子蹲在林振海的身边老大,有你和这些兄弟们陪俺,俺也不怕了。老大,下辈子俺和弟兄们还跟着你。
要是有下辈子,俺说啥也不这么活了。
林振海说完,就瓷了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