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和崔玉贵躬立一旁。荣禄坐在慈禧对面的一个方凳上。
“京城的情形怎么样了?”慈禧着急地问。
“洋人要价太高……”荣禄闷闷地说。
“要多少?”
“这个数……”荣禄伸出食指。
“一千万?”慈禧紧张得心要跳出来。
荣禄摇摇头,说,“—亿两白银呀!”
慈禧幽幽地说:“要的也太多了,自从历史上有赔款以来,咱大清国还没有赔过这么多……”
荣禄道:“人家说了,是八国联军,代表着八个国家。”
慈禧皱着眉:“这可得好好计议计议。”
荣禄岔开了话题:“托列祖列宗的福,托老太后的福,托皇上的福,宫里头平安无事,叩请老佛爷、皇上万安。自七月二十一老太后启驾以后,整个宫奉敬懿皇贵妃的口谕,把宫苑后门的贞顺门封了,出入人等只许走顺贞门。东宫的侍女一律搬到西宫住,东宫完全由太监看守,昼夜轮流值班,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能擅离职守。各宫按卯查点人数,每天由各宫总管巡查上报,不得有误。所以宫里很整肃,没有发生任何事。二十一日上午,也就是当下朝的时候,突然从京城东南角上冒起浓烟来,一会儿一片火光,浓烟都呛到宫里来,宫里一片惊慌。据护军报告,说是东交民巷被困的洋人为了报复,把翰林院烧了。往西连带了太医院,那正是台基厂和御河桥以南一带。下午,在西什库被困的洋人和教民们一起冲出来,直奔护国寺,拥进了宝禅寺街,扑向西面的端王府,把端王府烧个精光。二十二日正午,突然有一个日本人骑着马,带着两个亲随,来到神武门外,说是奉日本军司令的命令来的。这个人说很漂亮的北京话,说日本军司令宣告,日本此次出兵,只是攻打义和拳,不是面对中国的大皇帝,请放下武器,不必抵抗。又说,我们日本人决不进入皇宫,皇宫以内还是由护军保卫,皇宫以外,由联军保卫,宫里一切供应照常。以后又发了二百个腰牌,宫里的人可以凭腰牌出入……”
慈禧问:“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名字?”
荣禄喝了一口茶水,回答:“川岛浪速,他是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日本派遣军司令福岛安正少将的翻译。”
“这个日本人我见过。”慈禧的声音里有几分感激。
荣禄又说下去:“日本人不愿马上骚扰皇宫,恐怕别有企图。”
“什么企图?”慈禧紧张地问。
“一是出于政治上需要,二是他们认为这些皇宫国宝早晚要到他们手里,这样一来宫里反倒成为最安全的地方。宫外头可不行,一来抓义和拳非常凶,只要是平常拿枪舞剑的,全都杀。哈德门外有个绰号‘眼镜程’的武术家,就因为扛着一柄大朴刀过了哈德门,就被德国兵乱枪打死了……”
“眼镜程”程廷华,他是尹福最好的师兄弟,是董海川的高足弟子,难道他也遭到洋人杀害?尹福在窗外听了,感到一阵心悸,头晕目眩,使他不能自持。他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间,李瑞东见他脸色苍白,泪水扑簌簌而淌,惊问:“尹爷,你怎么了?”
尹福坐在床上,将头倚在被上。
“尹爷,你病了吗?”李瑞东关切地问。
尹福抬起一双泪眼:“刚才荣禄来,说我的师弟程廷华被洋人杀了……”
“什么,廷华被洋人杀害了?”李瑞东听了,也大吃一惊。
“恐怕是流言吧,这年头流言盛传,尹爷,你不要轻信。”李瑞东说。
“不,我有这个预感,廷华对洋人嫉恶如仇,又血气方刚,我一直对他放心不下。”尹福的眼前仿佛出现程廷华,他英姿勃勃,浓眉大眼,面容英俊,身材高大。他是董先师最欣赏最心爱的徒弟,人长得英俊漂亮,功夫也漂亮,是董先师八大弟子之一、八卦门的佼佼者。程廷华是直隶省深县人,与郭云深是同乡,因在北京哈德门外花市上四条开眼镜铺,人称:‘眼镜程’。他秉承董先师拳旨,独创了程氏八卦掌,与尹氏八卦掌相映成辉。
尹福想起与程廷华相处的情景,那是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尹福到肃王府去找护卫总管董海川,刚走进董海川的屋内,正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坐在窗口捉鸟玩,董海川不知到哪里去了。
正值盛春时节,院子里花团锦簇,鸟语桃红,几只麻雀飞来飞去。那年轻人手一伸,就揽住一只麻雀,一连揽了5只。尹福看得呆了,不禁喝采。
那年轻人高兴地说:“还真有捧场的!”
他就是程廷华。
董海川与杨露禅比武,一个是八卦门创祖,一位是太极门英杰,战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尹福和程廷华挤在人群中,急得直跺脚。尹福要换下师父与杨露禅比武,被程廷华拦住,程廷华要与杨露禅比试,也被尹福死死劝住。尹福恐怕程廷华有闪失,因为他风华正茂,未享天伦之乐。程廷华恐怕尹福有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