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斜,你再把刚才去医院的事情说一下。”我哥把抽了一半的烟递给兰斜眼,轻声道。
“那好,”兰斜眼接过烟,抽两口,咳嗽几声说,“我去是去过了,就是没敢太靠前,里面全是警察。”
“你怕什么,”我哥把烟灰缸推到兰斜眼的眼前,微微一笑,“难不成你也干了犯法的事儿?”
“我都对你说过了,”兰斜眼瞥我一眼,嘴唇有些哆嗦,“那什么……扬扬在我家等过大宽。”
“哦,”我哥摇了摇手,“你是个仗义人。大宽你别瞪他,我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我哥知道我给林志扬钱的事情了?难道他知道我的钱是怎么个来历了?我的胸口忽然有些发紧,躲闪着我哥锐利的目光,嗫嚅道“扬扬确实来过……他没有时间过来看你,在兰哥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兰斜眼接口道“是啊是啊,扬扬走得很急促,连我都没来得及道别呢。”我哥把脸转向兰斜眼,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一哥什么也不知道。难受……”兰斜眼站起来,狗咬尾巴似的转着圈儿拽屁股后面的棉裤,棉裤被雪水润成了一块尿布,瘪尿脬一般挂在屁股后面。他抬头白了窗户一眼,秦烩似的撅着屁股跪在凳子上,喃喃自语,“扬扬很可怜啊,瘦得脱相了都,也不知道这阵子他是怎么过的……咳,你瞧我这张嘴!我还没说完刚才这事儿呢……这不,我去了医院,急诊室外边全是看热闹的,警察挡着不让进去。我就藏在人群后面往里看……家冠死人一样躺在皮子床上,一只眼球耷拉在腮帮子下面,满脸全是血沫子。后来他被推了出来,呼啦呼啦地往手术室跑。警察不让大家跟着,往后轰。有两个警察把郑奎抓了,郑奎的身上也有血,好象是跟家冠一起挨的……那小子我熟悉,我同学郑建国的弟弟,也是个‘二亡种’(不要命的人)。我听说郑奎打小就不‘正调’,上小学的时候就敢打老师,上初中的时候把一个同学从楼上推下去,被学校开除了……”
“别那么罗嗦,你是怎么知道家冠是被钢子给挖的眼?”我哥打断他道。
“我胆小啊,看见警察抓了郑奎,就不敢往前挤了,我怕警察问我扬扬……”
“脑子别乱飞,说正事儿!”
“这就是正事儿啊,”兰斜眼的眼球忽悠两下,一下子不斜了,脸色也黄了,“真可怕啊……我看见警察摁着郑奎,郑奎撅着腚反抗。他真有劲,两个警察摁不住他,他从后腰上拽出一把菜刀,躺在地上乱砍,一个警察的裤子都被他给砍破了,露着血呼啦的肉。他还喊呢,谁上来谁就死,我兄弟死了,我也不活啦!这个场面谁敢看?我就跑了。跑到楼下遇见了胖子,胖子说,今天早晨他们正在四季春饭店吃早饭,门口就停了一辆大头车。家冠‘鬼’啊,什么也没说,一步就蹿上了后窗台,还没等往下跳就被钢子一把摔了下来。钢子举着一把枪,顶在家冠的脑袋上想要搂机子,家冠把脑袋往枪口上顶,嚷嚷着让他打。钢子把枪收了,用膝盖压着他的脖子,两只手抱着他的脑袋……后来家冠的眼珠子就出来了。郑奎他们反应过来,一齐往上冲,被钢子的人一阵乱刀砍散了……家冠不知道自己的眼珠子没了,爬起来想要跑,被钢子的几个兄弟又砍翻了。家冠缩在墙根里喊,一哥饶不了你们的,钢子说,别跟我提什么一哥,谁再没有数,谁就是一个死……”
“这些话都是胖子告诉你的?”我哥的脸色很难看,但是看不出表情。
“是胖子说的……”兰斜眼仿佛还沉浸在那个血腥的场面里,两眼乱窜,脸黄得像是贴了一张黄表纸。
“胖子不是王东的人吗?”我哥把脸转向了我。
“以前是,现在他不跟王东了,王东瞧不起他。”
“我知道了,”我哥使劲皱了一下眉头,砰地吐了一口痰,“怪不得前几天他老往我这边出溜呢……我听说这小子‘口风’不正?妈的,好好的一个下街,楞让这帮‘迷汉’给‘造’坏了……”我哥瞪眼看着兰斜眼,表情有些厌恶,“郑奎呢?你来的时候郑奎也被警察抓走了?”“押上了警车,”兰斜眼讨好地往我哥身边凑了凑,“押他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小唐,就是你那个一起下过乡的警察……叫什么来着?唐向东?对,就叫唐向东!他看了我好几眼,我怕他连我也抓,就溜了。”
我哥怔了一下,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缩紧了“他调到区刑警大队去了……这事儿不小啊。哈,再大的事情也压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