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扬王殿下,别来无恙。”一入淮南王府正厅,樊枫抱拳施礼。
“樊大将军免礼,”申屠瑾显然早有准备,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将军风华不减当年啊……来人,看茶赐座!”
樊枫冷冷一笑,“殿下谬赞了”,坐定。
“不知大将军远道而来,所谓何事?”申屠瑾转动着茶碗,慢条斯理地问。
樊枫快人快语,“殿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贵人多忘事?樊某在书信里已经明示了来意。”
“孤王只是不太确信,你果真只是为了叔母?”申屠瑾挑了一下眉,这话被拉得有些悠长。
樊枫振振有词,“我只为失散的亲人。”
笑声略显狂乱,只听到茶碗重重掷上桌面的声音,“亲人?!樊大将军果然是多情之人……噢,不,应该说是滥情之人……你不是早就寻了与她相似的人?怎么,心上那片空白,还是填不满吗?”
樊枫的脸色一下暗了下来。
“她先后嫁给我两位叔父,我这做侄子的,应该孝敬她一辈子,何需外人插手?”申屠瑾吁了一口气,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恐怕殿下这侄子做得居心叵测吧……今日何苦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不了解缘由的人怕是要当了真,误解殿下为人正直无私。”樊枫冷嘲说。
两人相继大笑起来,彼此轻蔑,剑拔弩张。
“既然都是小人,那么今天孤王打开天窗说亮话,明人不做暗事……我可以带你去见她……至于你能不能带走她,我只能袖手旁观……你要答应我,若是她不愿意——料想她也不会愿意,你要马上离开,此生不得再涉足我淮南国半步。”
樊枫狠狠点了一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条件?”
“大将军真是通达事理……孤王也能卸下忐忑,心安理得了。”申屠瑾顿了顿,同样回了两个掷地有声的字,“幽州。”
樊枫看上去并不吃惊,声音四平八稳,却又带了挑衅,“你比你五王叔更贪婪,他当年只是想要我的乌桓骑兵。”停了停,用一种极为不屑的语调反问,“你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幽州?”
“别的女人你不会。”申屠瑾用阴鸷的眼光看着他,“可她,你完全有可能。”
“殿下不是不知,樊某麾下的军队训练有素、勇不可挡,最重要的是,他们只听命于我……殿下会头疼。”
“孤王怎能不头疼?”申屠瑾皱皱眉,做一脸愁苦妆,转眼间又大笑不止,“可头疼也比心疼好得多……失去幽州,你会疼;失去她,你也会痛,这其中的差异只有你品尝得出,也只能交由你慢慢权衡……不肯服气的人到了孤王手里都会变得无比驯服,大将军尽可放心,把铁骑兵交予孤王……孤王多的是办法,不劳大将军费心伤神。”
“既然如此,唯有坦诚相告,幽州一隅并未囊括樊某毕生大志,淮扬这地方紫气东升,不愧是风水宝地……之前还犯犹豫,不忍遂着自己的心意冒然拿部将兵卒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现在想想,踏平淮扬何等快意……只是界时,封地不存,殿下将何所依附?”樊枫拿了茶碗,慢慢将茶水吹皱。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与你们申屠家的王侯相比,樊某实在当不起……何况殿下难道真相信,今上是去‘狩猎’了么?匈奴人的‘青衣奴’,殿下可曾有过耳闻?”
就在前不久,皇城洛阳发生了一件颠覆天下的事情——匈奴人率领虎狼之军夺城掠地、杀人无数,皇帝申屠元冼不知所踪。正是此事,使得中州大地无数阴谋家的野心再度发酵。
“樊枫!你太嚣张了!”这番犀利的说辞超越了申屠瑾的底线,连带着他皇室的尊严被践踏在地,他剜了他一眼,极度诡异地换上一抹笑,“好,我带你去见她!”
两人出了府,跃身上马,并鬃而行。
在郊外一座低矮的山前慢慢停下,申屠瑾勒着缰绳,望着那条蜿蜒的山间小路,缓缓说:“她就在这里,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路的尽头有一片草四季常青,她便在那草丛中、在那石碑上……”
樊枫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从马背上摔落。
后来他便一直做着这样一个梦,梦境过于逼真,让他觉得总有一天会发生:
……一处清静的院落里……枫树下,他看见她背向自己,手牵一个稚气的小男孩儿……
“碧玉。”他开口,轻轻的一声,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声音。
她却不敢回头、不敢转身、不敢应答,只是牢牢地定在那里,任凭枫叶落在头上,滑下肩膀,飘落入泥。
小男孩儿赶紧躲到她身前,拽了她的袖襟,歪着一颗小脑袋,看了半天,试探性地冲自己叫道,“伯伯。”声音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