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卡车司机,司机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说“妈的,我说不出来。就像一张奖状吧。”
司机为此还有些恼怒了“你这个小乡巴佬都没见过那东西,我怎么给你讲?”
桑吉不服气“多布杰老师就可以!百科全书也可以!”
司机转怒为喜“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读书的娃娃!那你可以对没见过那东西的人说出那东西!”他还问,“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书?”
“百科全书。”
“那是种什么书?我儿子就爱看男女乱搞的书!”
桑吉带着神往的表情说“百科全书就是什么都知道的书!”
“你有那样的书?”
桑吉有些伤心“我现在还没有。”
司机把才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到窗外,摸摸他的头“你会有的,你一定会有那样的书!”
桑吉笑起来“谢谢你!”
司机说“有人让你不舒服,有人让你起坏心眼,但你是个让人高兴和善良的娃娃!你一直是这样的吗?”
桑吉想了想,说“我也有不高兴的时候。”
“哦,人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在这个世界!要多想好事情,让你自己高兴的好事情!”
桑吉想“这个叔叔说话一直都用感叹号。”
在一个岔路口,一个巨大的蓝色牌子指出了他们要去的不同地方。司机要去省城,把矿石运到火车站。姐姐上学的那个学校,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到远远的火车汽笛声。而他要去拐向左边的县城,他的旅程还剩下二十多公里。
司机从驾驶室伸出头来,说“你会得到那个什么书的!”
桑吉回报以最灿烂的微笑。
他又走了多半个小时,后来,是一台拖拉机把他带到了县城。
桑吉问他遇到在县城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调研员在哪里?我要找他。”
那是个正在恼火的人“我要找一个局长,一直找不见,你还来问我?我去问谁?”
桑吉问第二个人“我是桑吉,请问调研员在哪里?”
那个人问街边柳树下立着的另一个人“什么是调研员?”
那个望着柳树上刚冒出不久的新叶的人摇头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倒是另一个坐在椅子上打盹的人说“是一种官,一种官名。”那个人睁开眼睛,问桑吉,“你找的这个官叫什么名字?”
这时,桑吉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调研员的名字。
那个人摇摇头“这个冒失娃娃,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
桑吉想起来,调研员自我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他却想不起来了。
又有一个人走来,说“找官到政府嘛!政府在那边!”
果然,桑吉就看到了县政府的大院子。气派的大门,院子里停着好些亮光闪闪的小汽车。
可是保安不让他进到那个院子“你都不知道找谁,放你进去,我还要不要饭碗了?”
桑吉想说央求的话,却就是说不出来。
这时,他看到了调研员开到虫草山下来的那辆丰田车。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现在看到那辆车的号牌,他就清清楚楚记起来。桑吉对保安说“就是坐那辆车的调研员!”
保安说“是他!昨天刚走!高升了!”
桑吉和保安当然都不知道。这个人由副县长而调研员,又调到另一县任常务副县长,都是他去了一趟虫草山,送了几万块虫草给上面的缘故。
桑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保安说“回来?回来干什么?不回来了!”
这时,调研员已经坐在另一个县政府会议室里了。上面来的组织部长正把他介绍给参加会议的一百多个干部。部长说了很多表扬他的话。接下来,他又说了些谦虚的话。
天边霞光熄灭的时候,路灯亮起来。
桑吉走在街上,双腿酸痛,他得找个过夜的地方。
桑吉不知道,他的三只虫草,一只已经被那位书记在开会时泡水喝了。
那天,喝了虫草水的书记精神健旺,中气十足地讲了一个多小时的话。讲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的辩证法。讲了话,他转到后台的贵宾室,对秘书说,讲这些话真是累死人了。这时,坐在下面听报告的主管矿山安全的常委进来报告,开发最大矿山的老板要求增加两百吨炸药的指标。书记说,我正在讲要对环境友好,你们却恨不得把山几天就炸平了,他要增加炸药指标,那得先说税收增加多少!
常委出去了,书记回到办公室,拿起杯子,发现杯子里水已经干了。身边没有人。秘书见常委进来,自己回避了。书记也不想起身自己从净水机中倒杯水,就把杯子里卧着的虫草倒在了手心,送进嘴中,几口就嚼掉了。
卧蚕一样的虫草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书记想,这东西就是半虫半草的东西。即便是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