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望将大家送出大门,回转身继续看。忽然听见大门口哗啦一声响,跟着一股恶臭冲进屋来。
孙仲望回头一看,有人将一桶大粪泼在他家门槛上。
没待他发火,门外又响起一声声的叫骂,说“孙仲望,你这个没长的,大年初一让我们看这样的电视,今年若是不行时,不走运,非要找你算帐不可。”孙仲望走出门看时,当街站了黑鸦鸦一片人,再细看,还有媳妇娘家的人。孙仲望说“你们行不行时,走不走运,怎么怪得到我头上了,莫以为我姓孙的是小姓,好欺负?”有人说“是你先欺负所有人的,你让戏中的人都死光了,大年初一里,让我们去看,你的天理良心叫狗吃了么?”孙仲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怎么将乡风民俗忘了呢。这时,有人拿来一副白对联,要贴到孙仲望家的大门上,孙仲望的媳妇拿了一把菜刀冲出来,要找那人拼命。
幸好文化站长走过来,他从中拦住二人,并说“这个戏是有很严重的问题,但不该老孙负责,怪只怪别人趁老孙回家找牛时,动手改了剧本,篡改了老孙的原意。”又对老孙说“你也不要太生气,大家找你闹,而不去找华文贤闹,正说明了你在大家心里的分量。你要更加勤奋,写出一个让大家喜爱的戏来才是。”回头再对大家说“老孙现在是镇领导的红人,是我们镇的骄傲,你们这样做,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吗?”两边一劝,将大家劝走了。
文化站长帮忙将大门上的大粪清扫干净,孙仲望的媳妇又弄些陈艾,将里里外外燻了一遍。做完这些事,媳妇留文化站长在家吃中饭。文化站长不肯,说他还要到站里去筹划业余剧团演出的事。
孙仲望已经好久没说一句话了。文化站长试探地朝他说,他今天一看电视里的《偷儿记》就觉得不对劲,这种戏只有城里的老爷才会看,这是毛早就批评过的。他要孙仲望还《偷儿记》的本来面目,那才是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文化站长说了半天,孙仲望只还了一句,他说他现在讨厌写戏。文化站长走时,要他再详细想一想,不能让自己农民作家的称号白白葬送了。
下午,电视里播赵本山演的戏,媳妇和他笑得前冲后仰,将上午的不愉快忘记了,笑过后,媳妇说“赵本山演这么多的戏,不知道挨人家的大粪淋没有?”孙仲望说“群众爱都爱不及呢!他那戏群众全都喜欢看。”媳妇说“你写的《偷儿记》,开始那一稿,我这个群众不是也喜欢吗,为什么后来要改呢?”孙仲望说“后来。教他们一说,我就头脑发热,弄得思想里的通货膨胀了。”媳妇说“那你为什么不将开始写的真正的《偷儿记》,给文化站的剧团演一演呢?也让大家看看你的真本事嘛!”孙仲望说“我觉得他们的水平太低。”媳妇说“你若这样想,说不定过几天就嫌我不够格做你老婆了。”孙仲望说“你的想像力再丰富一点,也可以当农民作家了。罢!我这就去和文化站长商量行不行?”媳妇说“我还有个建议。你开始写的那一稿里,不是说王家老爹的儿媳妇,生了个儿子,被不知情的公公偷走了,她就把别人的女儿认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吗?我看啦,干脆改成,这一儿一女都是她生的。”孙仲望想了想说“这个建议好,很顺民心。有这个建议,我就更有把握了。”
孙仲望去找文化站长,正巧赵宣传委和业余剧团的几个演员都在那里议事,听孙仲望一说,大家都高兴起来,当即决定,从初二起,一边配曲,一边修改,一边排练,争取初六镇里各机关单位收假上班时,开始演出。
孙仲望打算等华文贤来给他拜年时,再同他说这事,可是等到初三还不见华文贤来。按辈分,孙仲望是不能先去给华文贤拜年的,可《偷儿记》在镇里演出是件大事,并且作者如何署名也要商量,他不能像毛主任和华文贤那样躲躲闪闪的,生怕好处被别人占去了。孙仲望决定主动去和华文贤说说。他走到华文贤门前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叫着华文贤的名字。叫了三声,华文贤的媳妇出来说,华文贤到县里给徐局长和毛主任拜年去了。
反正礼节到了,华文贤也不好怪自己了。孙仲望不去想它,一门心思按媳妇的主意去修改剧本。
初六晚上,《偷儿记》在镇礼堂正式演出。排练时间太短,演员的道白和唱腔不熟悉,出了好几次差错,孙仲望在后台急出了一身汗。总算结结巴巴地演完了,王家老爹一家和怀抱着一儿一女双胞胎的儿媳妇,在台上唱着最后一曲
“亲亲女儿的脸,
摸摸儿子的身,
叫一声娘的肝,
喊一声爷的心。
一儿一女一枝花,
全家老少喜呀喜呀喜扭了筋!”
大幕还没关,台下的掌声像打雷一样响了起来。
镇长笑眯眯地上台来接见演员,他拍着孙仲望的肩膀说“到底是农民作家,能想群众之所想,往后,你要多写这样受农民欢迎的好作品,再不要搞那种只有上面的人才感兴趣的东西了。”孙仲望听了直点头。镇长将孙仲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