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因衣袂如流水,拂过灰黄的山岗,静静看着君珂向他走近。
她出来时脸色古怪,眼底光芒躲闪,梵因看在眼底,笑意如常。
君珂迎着他走过去,神色渐渐平复——眼前的人,是这个世界里,最能令她心情迅速平静的人,不同于看见纳兰述的内心波澜,看见沈梦沉的警惕不安,看见纳兰君让的无奈惆怅,这个已经脱离凡尘牵绊的男子,他给出的关怀和帮助,让她在这寒苦人世如邂逅温泉,不炽烈,不迂回,默然存在,寂静欢喜。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梵因先开口,笑意淡淡,“我要离开了。”
君珂若有所失地“哦”了一声,有点惆怅地道,“为我的事,耽误了你的云游了。”
梵因笑了笑,没说话。
不会告诉她,他没有云游,专程赶来。
不会告诉她,燕京出事时他在闭关,为她在数月内再次出关。
不会告诉他,因为她,闭关中断,咫尺可得的大境界擦身而过。
不会告诉她,一身莲华与她共享,从此他不再是原先的他。
……
一生不闻人间言语,原以为不过软红过客,终将归于大光明,此刻却恍惚觉得,掌握在掌心的定数,突然飞出了指间。
他轻轻笑着,虚空对君珂指了指。
君珂又觉得体内一亮,眼底金光一闪,眼前似起了一层白雾,随即消逝。
“你体内有一层般若功内力,只是你一直不知道怎么用。”梵因道,“我把口诀传你,这是佛门第一清心功法,有了这一层内力,你终生应该都不会走火入魔。”
君珂听见“清心”两字脸上就一红,和尚不会刚才知道什么了吧?
接过梵因给的心法,她感激地道谢,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悄悄问,“呃……大师,纳兰述的状态,还是不太清醒吧?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吧?”
梵因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那是自然。”
君珂舒了口气,眼看梵因含笑一点头,飘然而去,微微有些怅然。
那人离去的步伐还是那么飘逸若在云端,她却觉得此刻他的背影和往日似有不同,而转身时那微笑,也恍惚迷离,似近实远。
梵因……也许今生很难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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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恼羞成怒之下,这一拳力道不小,她知道许新子内力在尧羽卫中列第一,也没留手,瘦猴子给这一拳揍得飞起来,越过纳兰述那个帐篷,啪一下砸到了另一个对面的帐篷上,他身在半空下意识一抓,嗤啦一声,那帐篷抓裂。
帐篷一裂,许新子落地,回身一看,神情便一变。
君珂此时也赶了过来,她原本就奇怪这个帐篷是干什么的,尧羽卫露宿扎营,不用帐篷,这多余的一个,除了纳兰述还有谁用?
帐篷撕了个大豁口,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君珂一眼看见,脸色也变了。
她正要叫人收拾起来,突然觉得四周气氛不对,对面,每个尧羽卫都瞪大了眼睛,而背后,凉飕飕的。
君珂慢慢回身。
纳兰述,站在他的帐篷口。
他并没有看君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撕裂的帐篷,君珂心中一紧,想要用身体遮挡住豁口,已经迟了。
“妹妹!”
一声凄厉的呼喊惊得每个人浑身一炸,黑影卷过,呼啦一下卷起君珂的发,纳兰述已经刮过她身边,奔到了那个破碎的帐篷里。
他半跪于地,抱起了帐篷里那个小小的躯体。
君珂闭上眼睛。
这个帐篷,存放的是成王的尸体和纳兰逦,尧羽卫逃亡之中仍然将他们带着,一直想等纳兰述清醒后,看如何将父亲尸首处理,之后纳兰述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戚真思便没敢将这事立即报给他处理,只是一直努力保存着成王尸首,并试图救治纳兰逦。
可惜纳兰逦的伤太重,她一直未醒,高烧不断,残肢断口不知道曾经被上了什么药,始终无法愈合,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也不断化脓腐烂,爬出蛆虫。
纳兰述转醒,风将帘子掀起,正好看见了对面帐篷里的妹妹。
此刻他将纳兰逦抱在怀里,腐臭的血肉立即沾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拼命将脸贴在妹妹高烧的额头上,低叫,“逦儿!逦儿!你醒来!醒来!”
君珂立在他侧面,眼见他眼神渐渐狂乱,正要上前以心法相助他镇定,忽然想起戚真思信中的话。
“我给你一个建议,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你给我刺激他,狠狠地刺激他!刺激到他彻底面对!彻底发泄!”
纳兰述的紊乱状态,他曾经出现的选择性失忆,都说明他那晚受刺激太深,内心深处人为地试图封锁,却又执着地不肯忘记大仇,这种苦痛交织的心境,直接逼乱了他的内息,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迟早有天能逼疯他!
沈梦沉用心何其恶毒,单单家破人亡的噩耗,也许还不足以令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