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桃花最近特别黏凤青,从早到晚,从煮茶到用膳,她寸步都不肯离。
凤青作画时,她便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
“青青。”
“我给你研墨。”
这画才刚作完,她又抱来一盒玉石棋子。
“青青,我们一起对弈。”
对弈完了,她也不去午休,守着凤青,巴巴地看他,他煮茶时,她就坐在他腿边,也不喝,一直紧紧盯着,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青青。”
“我给你添茶。”
茶煮完了,她又兴起了,抓着凤青手,紧紧地拽着。
“青青,教我煮酒好不好?”
黏人得厉害。
凤青也不拂她的意,都听她的。
酒煮完了,她却也没学到个什么,全程都撑着下巴看凤青,那双眼睛恨不得贴凤青脸上似的。
晚膳自然也是和凤青一起用的,不吵着吃肉,陪他吃竹筒饭。
“青青。”
“我给你盛饭。”
这饭刚吃饭,她又抱来一把从大阳宫的库房里搜刮来的筝,自然而然地挨着凤青坐,说要弹给他听。
一曲又一曲……
“青青,我的筝弹得好不好?”
“青青,我给你捶背吧。”
“青青,我给你翻书。”
“青青,我给你添香。”
“青青……”
“……”
整日整日地黏凤青,她一刻都不愿意撇下他,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可眼底有若隐若现颓靡之色。
已经夜了,小姑娘还在凤青屋里,也不回去,鸣谷都报了三次时辰了。
凤青没法子了,便哄她“先回去睡觉,明日再来。”
她可劲儿摇头,说不走,还说“我给你,”想了一下,大声道,“我给你暖床!”
凤青失笑,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桃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一耷,咕哝了一句“只剩两个月了。”
凤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掌心里抬起来,她突然蔫儿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说“我舍不得你。”
难怪,她黏他黏得厉害。
只剩两个月便期满一年,听茸境几百年没破过的规矩,座下弟子学艺期满便要自行离去。
一年到了,她就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待在他身边了。
“青青,我能不能,”她小心地瞄了瞄凤青的脸,小声嗫嚅着,“能不能留下来,一直都陪着你。”
她很贪心的,一年怎么够,要好久好久都赖着不走。
“桃花。”
声音很轻,像泉水击打卵石,凤青正看着她,目光是说不出的柔软。
桃花应“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言语。
须臾安静之后,凤青他说“你未满十五岁,还这么小,还没见过夏日的东江水枯,没见过钟平山的满山栗昙花,没见过大雨瓢泼之后红海上的波澜壮阔,没见过北赢深冬尧石洞外的冰天雪地,没见过初春时章蕴林里破冰而出的第一株鸣春草。”
他背着光,暖玉杏黄的光铺在他后背,还有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蒙了一层朦胧的缱绻,他站在她面前,影子牢牢笼住她的身体。
他说“山川湖泊,你都还未来得及去看看。”
顿了俄顷,他低低沉沉的声音从他唇边钻进她耳朵里,轻而缓“可这听茸境里,除了终年积雪什么都没有,留下陪我不会遗憾吗?”
她还没来得及长大,不知道一生一世的尽头在哪里,不知道妖族人界的边缘在哪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美不胜收与恣意潇洒。
而听茸境,是囚笼,冰冷又枯燥,他魔性未除,只能困于此处避世,耗掉她的一辈子陪他一点一点冷却,不是他不贪心,可他会心疼。
桃花却摇头了,眼里的坚定一丝一毫都没有动摇,清澈的眸眼又亮又黑。
“不是有十里梅园吗?”
她笑,像满足又窃喜“不是有你吗?”
她的话,像一朵烟火炸在了凤青的心坎里,冰冷的骨血,瞬间滚烫。
她抓着他的手“青青,山川湖泊再美,我都不要,也不会遗憾,我很渺小,没有大的志向,我的心也很小,只需要装一点点东西。”
装了一只凤凰了,然后,整个天下万物,都挤不进去。万里江山如何呢,比不上听茸境梅园里枝头上的一枝梅花,更比不上梅花树下抚琴下棋的人。
目光痴缠,凤青忘了言语。
桃花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凤青笑了笑,“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对你说不。”
即便顾虑重重,即便有一千个不可为的理由。
可到底没一次能真正拂了她,哪次不是由着她,在他计划之外里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