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汪死水,却有两簇火光,在凤青眼里烧得又浓又烈。
鸣谷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重重点头。
听茸境的雪,已经凉透了,这只孤身的凤凰守着一堆早就化成了水的骨灰,被禁锢了千年了。
永生不死的行尸走肉,可以歇一歇了,只要歇一歇,百年也好,停在那朵漂亮的花儿面前,就活一次。
灼灼桃花,择一朵芳华。
她啊,是来救赎这只凤凰的。
鸣谷用力咬字,说“可、以。”
凤青抬起眼,万树花开,微凉,却骤亮,他道“鸣谷,若是真有一日,我魔性大发连她都不认识了,你就带她回她父亲母亲身边,然后让楚家的人想办法杀了我,要是杀不了,也不要让她再见到我,她若是忘了便忘了,她若是忘不掉,我在梅园里栽了一株芳离树,等到果子成熟,就喂她吃了吧。”
食之,可忘前尘。
鸣谷曾不止一次臆测过,凤青忘性如此大,是否也是七百年前食了芳离果,若是如此,那芳离果有何用呢,凤青哪有一分一秒忘掉过曾经背负了杀戮。
以求心安吧,因为无计可施了,所以,凤青又育了一株芳离,但求她不像他,能独善其身。
鸣谷眼微微红了“鸣谷知道了。”
凤青起身,将一直紧握在掌心里的玉佩小心放进怀里“我去找她了,你让谷里的雪鸟下山去添点红绸。”
“好,鸣谷这就去!”
凤青微微勾了唇,忽而轻笑。
十里梅园,千丈雪山,路漫漫之后,便是听茸境之外,褪去冰天雪地的寒,风里带着一丝丝温润。
桃花抬着眼,怔怔相望。
隔着一条清泉,男子抱手而立,越过了山泉,飞来了她身边,嫩绿色的锦袍沾了一星半点的泉水,水面晕开一团涟漪。
笑意顿收,荣树快步走过去,抬手便将桃花的下巴端起来,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
“眼睛怎么红了?”荣树眉头狠狠一拧,“凤青欺负你了?”
她摇头,把他的手拿开。
小丫头分明哭过!他盯着她不放。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带着软绵绵的鼻音,荣树只觉得这嗓音软了他的骨头,偏生还嘴硬。
他抱着手,懒懒地哼“随我乐意。”
桃花默了,表情很严肃,甚至有点凝重。
她说“这么巧,我刚想找你。”
一句话,瞬间愉悦了荣树,身心都畅快了,眼含风情地笑着“不巧,本妖主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快一个月,你哪天出来,都能撞见我。”
反正就是见了鬼了,在大阳宫一听到楚家那几只说她又病了,他便鬼使神差地在这等,也不进去,一等就是一个月,堵着口气似的,简直中邪了!
“荣树。”
她突然喊他,声音细细软软的,有点干哑,眼睛跟兔子似的,又红又湿。
荣树被她给叫酥了,声儿都软了“怎么了?一副哭相。”
她不说话,就那样红着眼看他。
真特么像一窝蚂蚁咬他心脏,荣树烦躁地扯了扯他平常十分宝贝的三千青丝,看似很粗鲁,却力道极轻地揉她的脑袋“好了,天也没塌下来,再说,我会给你顶的。”
桃花眼里,还是跟天塌下来似的,乌压压的暗。
有点哽咽,她突然低声央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你什么?”
“你咬我一口吧。”
小姑娘说得严肃,竟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与庄重。
荣树愣,盯着她坚定的一双清澈眸子,许久,仍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她目光不躲,直直回视荣树的眼睛“别人告诉我,只要让邪妖荣树咬一口血管,就能长出妖骨变成妖族。”
顿了一下,桃花看着凤青“我想变成妖。”
态度坚定,而决然,铁了心一般。
十几岁的小丫头,真是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活、不怕惹怒他这个大魔头。
“为了凤青?”荣树一个字一个字咬着,一出口,还是没忍住,字字都带了灼热,恨不得怒火烧死这个鬼东西!
偏偏——
她咬着牙,用力用力地点头。
娘的,真想揉碎她的骨头!
眼底的火烧得冒了三丈,荣树劈头盖脸就吼她“都是无稽之谈,谁跟你说的鬼话,人就是人,变不成妖,你想都别想!”
他自诩脾气妖性,可碰到她,兽性就大发,时不时就炸毛,如果不是她,这样惹怒他,早就被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了。
荣树给了个冷眼就甩头,手却被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一回头就看见她一双亮得生辉的眼睛,水汽氤氲。
带着哭腔,她央求着“我喊你师父,我行三跪九叩礼,你让我变成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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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