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这个“逃”字,如何从贼做到官,又从官做到黜龙军?
但好像也不对,好像从做官的时候就不是“逃”那么简单了,做了黜龙军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杀”,但要让王老五短时间能想清楚脉络,也着实难为他。
就这样,其人稍作思索,没有头绪后,便早早回去执行军令了——他那个队可是韩二郎这个营中公认的“首队”,他则是“首队将”,待会打起来是要冲在最前面的。
天色黯淡了下来,营中用完了干粮,准备好火把,扔下多余辎重……他们也没有多少辎重,因为到今日中午之前都算是内线行军……然后便在已经显现的星光之下往北而行。
行军途中,只前导巡骑与队中什长点火,队将以下皆衔枚,所幸平原之上,道路宽广,韩二郎很快增加命令,让前导部队将队伍铺开,进一步减少了迷路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温城西侧十余里处,发挥了骑兵机动优势的刘黑榥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野地中的敌人,然后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无他,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区,营区中有序而整齐的固定着特定数量的火盆,这些火盆连成一片,宛若星光一样密集……这还不算,最远端的营盘深处的空中,彷佛什么建筑一般,出现了横竖排列的线条,中间排列着黑白金各色棋子不下十余颗。
黜龙军的骨干们对这玩意可不要太熟悉了,而那时候,棋子只有三颗。
“那是哪儿……”小丘上,刘黑榥强行收起多余情绪,指着彼处来问。
“旧温城……?”夏侯宁远艰难的吐出一个词来。
“三个温城?”曹晨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自西向东,旧温城、温城、新温城。”刘黑榥勒马言道。“咱们过了两个,前面正该是旧温城。”
“我怎么没在地图上看到过?”曹晨还是有些不安。“是我糊涂到听不懂军情分析了?”
“不怪你。”夏侯宁远解释道。“之前旧温城是拆了的……只是说那个方位,大英皇帝把中军大营扎到那里了。”
曹晨点点头,但旋即意识到问题:“他把中军主力铺陈到了河阳的东面?”
“对。”刘黑榥眯着眼睛道。“他在等我们黜龙军去撼他!”
曹晨陷入到了与其余二人一般的沉寂之中,然后又第一个打破了沉默:“那还打不打?”
“打个屁!”刘黑榥无语至极。“谁也不知道这狗皇帝能不能立即起阵,要是冲过去被人探知清楚,直接包了饺子算谁的?”
“那我们今天……没打新温,没打温城……是不是该歇歇了?”曹晨有气无力。
“往北走吧。”刘黑榥也有些无力。“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会把主力摆在这里……得往北走,说不得还要找浅滩渡过沁水才能安歇。”
曹晨有些不解。
“小济水。”夏侯宁远指着远端言道。“这条河不算大,但冬日之前总是个麻烦……它跟沁水最窄处只有一座石山。”
“两条河,不对,三条河。”曹晨扭头看向了南面的大河金堤,醒悟了过来。“一块五十里长宽的三角地,狗皇帝好狡猾……我们要攻他,就得越过沁水来……到时候这兵马也太密集了。”
刘黑榥脸色更差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万分期待的独立战场根本就不存在,他的骑兵营很可能会沦为这场战争中的战术承担,而无承担战略任务。
没办法,地形太狭窄了。
到时候,这片三角地里,将会是兵对兵,将对将,铁对铁,血对血。
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亲身验证了这一点后,饶是刘黑榥豪气万千,此时似乎也只能咬紧牙关,然后摸黑带着兵马离开,准备寻到安全位置过夜了。
然而,若是这般,如何还是刘黑榥?
“既然来了,总要打个招呼,告诉关西人,咱们黜龙军到了,否则岂不是个笑话?”刘黑榥如此吩咐道。“咱们三个营,留下三队骑兵给我,你们带主力走,等你们走了,我便冲进去放火!”
夏侯宁远便要劝。
刘黑榥直接摆手:“我晓得,我只是在这里做监军,总得亲眼看看关西人成色如何。”
其余二人便不好说什么,也就依言而行。
就在刘黑榥放弃大规模战斗改为武装侦查的那一刻,战斗爆发了。
沁水北岸十余里的平野之中,韩二郎的营迎面撞上了同样来夜袭的英军!双方都没有怯场!
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哨骑交汇,然后是几十人几十人的试探和战斗,而很快,韩二郎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人吐出了嘴里的铜钱,就在收割完庄稼的田野中放声喊杀!
“王老五!”韩二郎上阵之前,忽然转身拽住了一侧最信任队将的胳膊。“这是夜里的乱战,没有结果的,你不要去冲杀!绕过去,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