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以为他是皇帝,这样封赏,自然皇帝说了算。
被骂刻寡小气的,难道是两府?还不是自己!
赵明枝也在看那奏报,索性寻了黄门过来,点出几人姓名,最后道“请诸位官人过来一叙。”
东西二府的公署本就在内廷之中,得了召见,被召的数人很快就到了。
稍微缓了这一时,赵弘也逐渐控制住了表面的愤怒,他强忍着气愤把那折子摊开来举在手上,不待赵明枝说话,便问着对面人道“斩灭敌军大将,斩杀北朝皇帝,驱逐狄人,杀敌无算,这样大的功劳,在诸位卿家看来,难道只值得这样封赏么?”
这一回不消张异出头,便有人站出来回道“陛下,并非朝廷薄待功臣,只是当此困竭之境,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人一面说,一面把前月月末盘点出来的内库所剩金银丝绢等等数目一一报了出来,又有常平仓等等地方所存物资数量。
他显然有备而来,一点磕巴都不打,说完之后,还从袖中取了一本折子来,呈给赵弘道“上月至今,又做许多调拨,以今日之数,恐怕只有奏报中三中之二都不足,臣惶恐,如若仓促要做筹措,恐怕今次给予前军赏赐数目,便是一半都不能凑出来——否则难以维持朝廷运转——须知自去蔡州那一月,朝中官员、吏员俸禄便不曾发全了……”
朝廷当然一向是捉襟见肘的。
打了这些年,又连年送往兴庆府数目惊人的岁币,不但江山千疮百孔,便是内库也早已入不敷出。
尤其今次贼人南下打的这半年,几乎将京城以北全数占去,百姓流离失所不说,半面国土的春耕也尽数荒废,即便现在大晋胜了,天时难再来,又如何能倒转回春日去将粮种栽下?自然不能只顾当下,还要预备将来——那许多人的口粮将来还不晓得哪里去得。
哭穷哭的本就是事实,方才咄咄问话的天子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赵明枝转身去看,却见弟弟脸上怒意虽未散去,又平添了几分忧心忡忡,忍不住暗自摇头。
有钱有有钱的办法,没钱也有没钱的办法。
没有粮谷,难道人就不吃东西了?地上吃野菜,山上捉禽,河里抓鱼,饿得狠了连草根树皮也要吃的,只要能吃一口东西,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没有钱,难道就不封赏了?
筹钱便是!
她出声问道“将帅且放一边,三军犒赏却不能有丝毫怠慢——兵士在前线用命,如若连惯例的赏赐都给不到,一旦起了哗变,谁人能担得起责任?”
她话才说完,那人先应一声,复又露出为难神色,最后道“恐怕还要多给一点时间……”
赵明枝也不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从前狄人要岁币时候,难道内库中就有钱,常平仓就有粮?当年能凑出岁币,如今就凑不出封赏了?”
“殿下!”那人哀声道,“南面百姓虽无战事之苦,可连年多增赋税,已是不能再做压逼了!”
而此时此刻,眼见张异等人个个不说话,立在后头的吕贤章忍不住站得出来,道“殿下,江南东、西两路课税过重,又有多处县镇今岁遇得旱灾,春雨未得几滴,如若强逼,恐怕要生出乱来。”
他家中自有亲故在江东,少不得为家乡父老说上一句。
赵明枝只问道“难道只有赋税能用?”
她一面说,一面看向站在前头的张异同杨廷二人,极温和地道“朝中艰难,宫中自当节俭为上,当外放宫人,减少衣食……”
赵明枝此话一出,阶下站立的好几人面色不变,心中都冷笑起来。
尤其那张异本就已经十分看她不惯,此刻更是忍不住想才能省几个钱?想出这样杯水车薪办法,除却为公主自己博名,又有什么真正作用?
然而还未等他这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就听赵明枝又道“即日起,我今岁俸禄便攒在一处,添进三军犒赏之中。”
听得当今她又往犒赏里头丢了三瓜两枣,张异忍不住有些走神起来。
今次拟出的三军封赏自然是有些刻薄了,只是朝中实在无银无钱,便是有心也拿不出多少东西来,而小皇帝显然正在兴头之上,为了不叫他耍小孩脾气,一味只顾大方,便先给了一个俭省的方案,给他先闹着,却也要叫其知晓财政艰难。
等闹得太难看,少不得再拿一个稍微过得去的方案出来,届时估计就差不离了。
他心中还在盘算着哪一处能让,哪一处不能让,忽然间好似听到自己名字,一时恍惚,不免抬起头来,却听对面屏风之后,赵明枝再问“枢密以为如何?”
什么如何?
张异愣了愣,见左右人人都看向自己,脸上不免露出怔忪神情。
赵明枝耐心再道“听闻枢密族中有擅长酿酒子侄辈,在洪州、建州几地极有名气,也曾进京卖酒,资财颇为丰厚,置下良田无数,又有多处产业——却不晓得当此艰难之际,能否请枢密作为担保,向其筹借银钱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