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从一而终’，不能有污点了。”
“所以当年，国公爷纳连姨娘，表面看是太夫人做主就，其实也算是她暗中促成的。”
“这样她便能以一个弱者的姿态，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让舆论反倒都站在她这边了。”
说着又是一记冷哼，“之后，我再‘中毒’，弄得半死不活的。”
“她就更有理由什么都不管，也将国公爷拒之门外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伤心无助的母亲，怎么还能对她有要求，怎么还能怪得了她？”
“而且我都那样了，活过今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当然这辈子也别指望有什么出息，这辈子都连她儿子的脚后跟都够不上。”
“只等将来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可以立刻送我上西天了！”
萧善听得是心惊又心寒，“她这么深的心机，这么毒辣的心肠，竟然能遮掩这么多年。”
“她不会演得太久了，自己都忘记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了吧！”
真的太可怕了。
已经不只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了。
这世上所有最毒的毒物加起来，都赶不上那个毒妇的十分之一！
萧善想着，又道：“难怪你一直装病，一直瞒着她，不敢露出半点的蛛丝马迹。”
“她要是早就知道你是装的，是韬光养晦，你哪还能活到今天。”
“她必然早已无所不用其极，也要置你于死地了。”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知道她的险恶用心的？”
“她藏得这么深，你那时候又小，还让她害得体弱多病。你怎么知道的，你就算知道，至少当时也是无计可施吧？”
他那时候才多大，有十岁没？
便要逼自己接受原来的母亲并不爱自己。
甚至自己的母亲不但不是亲娘，还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的残酷事实。
——至于他怎么会发现，倒也不难想象。
自己的母亲爱不爱自己，当事人难道还能不清楚，还能感受不到？
就跟她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坐在火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温暖？
同样，坐在冰前，自然也很快能感受到彻底的寒意！
问题是，他不但要逼自己接受。
要逼自己在承受巨大的身心痛苦，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的同时。
还要拼了命的为以后筹谋，拼了命的从无到有壮大自己的羽翼，发展自己的势力。
以期自保自强之余，将来为自己母子申冤报仇。
他到底是怎么从那么小，一步步熬了过来，一步步熬到了今天的？
萧善光想着，心都要揪紧。
光想着，心都要碎了。
再开口时，声音也怎么克制，都忍不住带出了哽咽来，“你当时，一定很害怕，也很痛苦吧？”
“一个人都靠不上，也一个人都信不过……我怎么就没能早点认识你，早点到你身边。”
“哪怕帮不了你，至少也可以让你有个商量的人，让你不至于那么孤苦无助呢？”
陆湛之见萧善满眼都是对自己的怜惜。
声音也因为怜惜自己，而在轻颤。
眼眶也发起热来。
片刻才道：“我那时候八岁，但我……不是自己发现的。”
“我根本连想都不可能往那方面想。知道的人本来也有限，除了她本人，也就黄婆子，还有她的几个绝对心腹了。”
“他们怎么可能在我面前表露出来，万一让旁人知道了，他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们一直遮掩得很好，哪怕我半睡半醒时，都没无意听到过什么。”
“我便也一度，以为她是真的心疼我，是真的只要我能好起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萧善疑惑，“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竟然谨慎到这个地步，难怪能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了！”
陆湛之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我是有一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就那样无知无觉、稀里糊涂的活到了二十几岁，还、还娶了亲。”
“但因为确实太弱太没用了，活得毫无存在感。阖府自上而下，也都认为府里的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呵，也算是无知反而能活得久一些了。”
“之后，老渣男病倒了，都等着他咽气，等着新帝登基了。”
“毒妇得偿所愿之下，便再也容不下我，指挥下人，灌了我毒药……”
萧善的心已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哪是什么做梦，分明就是他的亲身经历，分明他就已经真的死过一次了。
只不过上天垂怜，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