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一顿:“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李定安忙摆摆手:“吕教授您太客气了,你叫我小李小定小安都行……”
“好……所以,就想请你过来好好讲讲,为老头子解解惑……现在坐在这里的,也都是自己人,因此你不要客气,更不要有顾忌,放心大胆的说……”
“吕教授放心,我明白的!”
李定安翻开图册,“其实好多问题,您和研究员老师已经看出来了:比如硌手,比如画纹差点意思,又比如比较新……只要各位老师稍微再论证一番,就能得出结论:这东西是假的……打个比方,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拿手指轻轻捅一下就破了……”
吕教授敲了敲子,又笑着点了点他:“都说了,别客气!”
“啊……哈哈……那我就直接说了,不对的地方您多指正!”
李定安笑了笑,“硌手是烧的太急,气泡全部挤到了缝隙里,又没有时间挥发,所以造成了许多细小的凸起……画纹差点意思是拼接后有断层,只能再次补描上色,所以有的地方会给人一种‘不是很协调’的感觉……至于新,一则是重新入炉烧过,二则是:这其实是一件海淘品,而且是就近两年才捞出来的……”
他一口气说完,三人齐齐的一怔,包括已经听他讲过大半的陈静姝。
缝隙里有气泡?
画纹重新补描过?
东西重新入炉烧过,而之前就是海淘品?
这么多的疑点,这么多有问题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
也不止自己,还有在座的其他两位,还有国博加故宫的十位研究员,更包括当时在场的几十位专家……
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陈静姝眼睛亮晶晶,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一阵,等他发现,才猛的低下了头。
何安邦仰天长叹,但一口气还没吐完,旁边的吕教授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释然。
这就跟上学时做题的时候,遇到了不好解的难题一样,好像差那么一丝就能想到答案,但感觉脑细胞都快干了,就是想不起来。
如果突然间来了灵感,霎时迷雾尽散,霍然开朗之时,就会觉得:原来如此?
而越是接近真相的人,感受就越深。也由此可知,比起吕教授,何安邦和陈静姝稍微要差一些的……
笑了好一阵,吕教授才停了下来,抹了抹眼泪,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定安。
确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就是这一层纸,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却终其一生都捅不破。
也因此,绝大多数的人研究了一辈子,都只是爱好者,极少数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专家”,而只有那么一小撮,才能成为“学者”……
老吴何止是捡到宝了,这是捡到金山了……
何安邦实在是没忍住:“伱怎么……看出来的?”
“都说了别问,你还问?”
李定安斜了他一眼,“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而且也不止我看了出来,吕教授同样看了出来,包括几位研究员老师!”
“你别偷换概念,我们看出来的和你看出来的就根本不是一回事……安邦你也别打岔,定安,你继续讲!”
何安邦愣了愣,戏谑的看着李定安:好嘛,这还没说几句,称呼就已经变了,和我一个待遇了?
“好!”
李定安没理他:“不知是本身就破了,还是捞出来的时候破的,反正破了,估计破的还很厉害,一堆碎片的那种。
可能当时就有人认了出来,也可能在拼的过程中,才认出这是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然后就动了歪心思……所以,好好的一件珍品,就这么给毁了……”
其余三人又不约而同的暗叹了一声。
都是专业人士,当然知道:只要原件是珍品或孤品,既便是一堆碎片,价值也不会低。
比如汝窑瓷片,巴掌那么大一块,就能卖到几十上百万。
如果要是拼起来,能拼成完整的一只,既便是残器,价值也足够让人心跳。
保力就曾经拍过一件,是“明成化御制斗彩夔龙穿瓜瓞纹天字罐”,发现的时候就是一堆碎瓷片,然后由国博和故宫修复,最后拍了一千九百万。
可惜,造假的人太贪心,放着千万不赚,必须要赚几亿甚至是十几亿才满足,所以直接用了高科技修复手段。
但不管原材料是什么,有多少历史,又拼的如何精细,只要东西再一入炉,再一烧,就只能当是新的。
所以系统才判定,只值五千……
怅惆了一阵,何安邦又叹了一口气:“用的是什么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