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景军在他和庆聿恭的实际指挥下攻破此地,他曾入城待过大半年的时间。
此番亲率大军旧地重游,一贯专心政务的景帝却是忽然起了兴致,在城内各处名胜转了一圈,自然也包括瑰丽壮观的齐国皇宫。
不过相较于其他景观,景帝对这座历史悠久的皇宫没有太多兴趣,只是在外皇城略看了看。
南城有一座风景雅致的园林,这里便是景帝的行在。
此园有近百年历史,最初是齐国一位备受宠爱的亲王所建,后来兜兜转转成为官宅,三十年前齐成宗为了嘉赏杨光远的军功赐下,实际上杨光远一次都没有住过,一直到他下狱冤死,都未曾踏足过这座卓园。
多年前庆聿怀瑾南下游玩,一眼便相中卓园,此后就成为她在河洛城的居所。
在这座百年名园的基础上,庆聿怀瑾又进行了一番修缮,因此愈发曲径通幽,精巧雅致。
“永平这孩子果然心思玲珑,虽只略作点缀,便能在不改变原有格局的前提下,平添三分韵味。”
景帝负手而行,一双细长的眼眸打量着园内景色,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撒改和阿布罕两位景廉大姓的头人跟在后面,后者附和道:“永平郡主天生聪慧才情不凡,难怪陛下对她青睐有加。”
景帝顺势打趣道:“听说你家老三当初颇为中意永平?不知现在可曾放下了?”
自从庆聿怀瑾十五岁之后,很多年轻的景廉贵族子弟便对她起了倾慕之心,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者亦不在少数,阿布罕自然知道这些年轻人的胡闹故事,因此心里也不慌乱,笑道:“陛下,臣家老三都已经生了一双子女,哪里还会放不下当年的事情。”
景帝本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继续迈步前行观景,似乎兴致盎然。
撒改和阿布罕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深深的不解。
世人大多不知,大景天子不但擅于治国,领兵打仗的才能更加出众,只因庆聿恭这些年表现得足够出色,景帝才没有过多地直接插手军事。
撒改等大头人都经历过二十年前的伐齐之战,自然清楚天子在兵事上的手腕,原本以为此番天子御驾亲征,不说亲临战场指挥大军,至少也会展现他当年的用兵之奇,让齐军狠狠吃几个苦头。
更不必说景军在西线先失一阵,三万兵卒战死,主帅兀颜术及十余名将官成为齐军刀下亡魂。
当务之急理应是立刻予以还击,提振己方军心士气。
然而景帝只是让庆聿恭接手西线大军,又让温古孙和善阳各领一军进逼定州,此外便没有其他动作,只来到南齐的旧都游览景致。
难道说十多年没有亲自指挥过大战,让天子心中的刀生了锈迹,还是前年那场惊人的刺杀导致天子精力不济?
只是从这些天天子的兴致来看,又不像是伤重难愈的状态。
压着满心的不解,撒改和阿布罕跟随着天子来到园内一处水榭风亭。
景帝在石桌边落座,望着面前一池清水,淡淡道:“撒改。”
“臣在。”
“这次朕没有让你亲自领兵,心中可有不满?”
“陛下,臣岂敢心怀怨望?”
撒改那张老脸显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继而赔笑道:“此战关系重大,陛下各种安排自然是出于通盘考虑,若需要臣领兵之时,臣定会竭尽全力。”
景帝微微一笑,道:“那你说说此战关键之处在哪?”
撒改早年间倒也是敢于冲锋陷阵的悍将,但是自从他爹去世,将辉罗氏积攒了几十年的精兵悍将交到他手上,几次独当一面都没有撑起局面。
譬如当年灭赵之战,景帝原想给这个北院元帅一次扬名的机会,结果撒改迟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反而闹出三万精兵被赵国八百死士杀退的笑话。
若非如此,景帝也不会启用庆聿恭为三军主帅。
此刻听到天子问策,撒改本以为是又要被敲打一番,不过待他看见天子淡然的目光,忽地反应过来,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臣只有一些浅薄的见识。”
景帝颔首道:“但说无妨。”
撒改心中一松,斟酌道:“齐军固然先胜了一场,但是没有改变两边兵力的悬殊差距,因此臣觉得南齐依旧会采取坚守之势,利用城池攻守消耗我军兵力。臣斗胆妄言,此战关键在于诱使齐军主力出城,与我军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
景帝脸上的笑意浓了两分,又问道:“那要如何诱使敌军主力出来?”
撒改面色微变,垂首道:“陛下恕罪,臣还没想好。”
“你啊……”
景帝摇摇头,感慨道:“不及乃父多矣。”
撒改愈发愧疚地低下头。
景帝点到为止,并未继续苛责,而是看着旁边的阿布罕说道:“你来讲讲。”
阿布罕其实早就在思量,此刻谨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