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只觉得喉间有些发痒,她抿了抿唇瓣,竭力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避开他过于期盼的目光,叹息道。
“二哥,小时候说的话怎么还能算数呢?”
她垂下眼眸,手中攥着帕子,声音放的很轻。
“我幼时还曾对着佛祖祈愿,祈求我要身体康健无虞,长命百岁,没病没灾,可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自小以来都是病殃殃的药不离口,不能骑马射猎,不能欢呼跳跃,不能做很多想做的事,兴许,活不到三十也未可知……”
“云挽!”
胤礽面色一白,失声打断了她,双眼紧紧盯着她,几乎是哀求的摇了摇头。
“你别这么说,不要这么咒自己,也不要吓我,好不好?”
见他如此害怕,云挽怔了怔,一时也有些歉疚:“抱歉,是我不好,不该说的太直白……”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有几分血色,喉间压不下去的痒意来袭,使得她终于忍不住的捂住心口咳了起来。
呼吸太过急促,哪怕是她竭力压抑,也能听得出暗藏的那份难挨的煎熬。
“挽挽!”
这一变故吓的胤礽不敢再朝她讨要什么,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了她的手臂,手掌虚虚的搭在她腰身,不敢触碰与冒犯分毫,愧疚的眼圈泛红,声音都在发抖。
“挽挽,你好点了吗,我去叫府医,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逼你兑现承诺的,挽挽从来都不是负心汉,挽挽是天底下最善良可爱的小女孩……”
“……不用叫府医,我并无大碍。
听了他的解释,云挽又没忍住多咳了几声,等到那股劲儿终于缓了过来,她抬起头,眼中像是笼着一层浅淡的水雾,面白如纸,嘴唇却殷红,一边喘息,一边无奈的看向他。
“好了,二哥,不要乱说话,在人前更不要乱说。”
亲眼见证了她如此虚弱与抗拒的一幕,胤礽自然不敢再反驳,闷闷的,只是讷讷应声。
“嗯,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瞎说的,我都听你的。”
他个子高,体型又颇为颀长健硕,哪怕是弯着腰低着头,也要比身边树枝稍稍高一些,由日光照耀投射下来的一缕影子,恰好将云挽整个覆盖。
沉默了片刻后,云挽微微抬眼,见他以这个姿势背着光线,面如冠玉,矜贵非凡,唯有一双眸子轻轻泛着红,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
虽心甘情愿的俯身,骨子里却隐隐透出一股坚定的执拗,他哪里会有表面上那样听话。
他应是叛逆的,只是不敢在她跟前放肆罢了。
思绪百转,云挽缓缓移开了眼,望着前边郁郁葱葱的树林,轻声道:“走吧,晴川她们还在等着呢,不好失礼。”
胤礽沉默着,嘴唇动了动,不甘的欲言又止:“可是,你……”
打从他一开口,云挽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平和的看着他。
便见他神色一僵,嘴唇嗫嚅着,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只闷声闷气道。
“好,走就走。”
……
从僻静的凉亭来到了热闹的小院,耳边满是吹吹打打的乐器声与余音绕梁的戏腔。
众目睽睽之下,胤礽还是很有分寸的,落后在她身后几步,才现身于众人面前。
他闭口不谈方才出去是为了何事,任谁来问,都只是端着笑脸扯两句幌子。
坐席间倒也热热闹闹的坐了好多熟面孔,云挽抬眼望去,神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
倒是比原来多了两个人,一个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男子,还有一个青春年少的孩子。
那气质冷肃却强装温和的男子倒是与太子的性子有几分相似的特质,人前和煦,却始终隔着一层,像笑面虎。
因着家世与宜妃的宠爱,云挽自小也算是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宫里长大,与诸位阿哥勉强都算是熟识,却与这位素来低调寡言的四阿哥并无多少交集。
她总觉得他心思太重,看向人的目光好似时时刻刻都带着阴沉沉的打算与计量,云挽不喜欢那种眼神。
虽是如此,她却也不会当众给人难堪,毕竟人与人之间能不能相处的来是缘分问题,倒也不必如此苛责与强求,只要永远都没有交集就足够了。
她敛去所有杂乱的思绪,行至人前,客客气气的俯身行礼,问候一声:“四阿哥。”
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禛早已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眸光微微闪烁,隐约像是在思忖,继而温和的笑道。
“格格不必多礼。”
从捕捉到云挽身影的一瞬间起,胤禩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见她们说完话,紧接着就殷勤的扶着她坐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位置,又小声问道。
“阿挽,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不过还好我给你占了个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