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脸上仍然和颜悦色,只是嘴里的话,没有半点和善意味,“丞相,孤想跟你谈谈……你构陷孤蛊惑天子之事!”
流言散播后,太傅石庆第一反应是当众澄清。
此时。
刘据做的,跟石庆的建议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目的换了而已,不再当众请罪,转而找上元凶,当众揭穿!
太子刚才那一句,丝毫没有压着声音。
立刻引来了周围目光。
丞相府,并非李蔡的私人府邸,而是官署,内部建筑、功能繁多。
好比后世的县衙,内部既有六房司吏,也有佐贰官办差,县令在前堂办公,居住在后堂。
丞相府就像一个放大版县衙,丞相主导的外朝,便是在府内百官朝会殿举行,官员走动密切。
更别提丞相下辖属官众多,此地时常有人进出。
眼下。
随着太子那一嗓子落地,丞相府门前已经有人驻足,侧目望来,惊讶者有之,质疑、兴奋者亦有之。
余光扫到这一幕。
李蔡心情大坏,他最厌烦任性胡来之辈,堂堂储君,与丞相当街对峙,太子不要脸皮,自己还要!
相由心生。
心中不满,李蔡脸上便冷下来,沉声道:“殿下,有事入府详谈,当街大呼小叫,与无赖何异?”
“哦,是吗?”
刘据佯装不解,脚下动都不动,朗声道:“丞相与宫中有心人勾结,蓄意散播谣言,言说孤与铸币、盐铁有关。”
“又传孤蛊惑天子,挑拨天家亲情!”
“此举……”
他直直地看着李蔡,随即环顾一周,扫向周围驻足之人,最终视线复又回到李蔡身上,勃然变色,高声道:
“丞相此举,与奸佞何异!?”
如果说揭穿少翁那晚,在皇帝面前,刘据扮演的是一个‘莽’字。
那今天。
上了街头,找到了构陷自己的百官之首——丞相,刘据要扮演就是另一个字:
怒!
恼怒、狂怒之下,当街说出,是丞相陷害太子宫,什么铸币、盐铁,统统都是对方在耍阴招!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真要一個个澄清,刘据永远没有造谣的快,索性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指出——孤是被丞相陷害!
“丞相构陷太子?”
“真的假的?”
“嘶!之前流言汹汹,我便意识到不对,难道……”
“嘘,可不敢说,噤声!”
周围响起嗡嗡声,章台街上的百姓不敢凑过来,但丞相府内这会儿已经有人聚集,频频向外探头。
李蔡神色愈发阴翳,语气也不耐烦起来,“臣从未构陷储君,更未与宫中哪位勾结。”
“殿下非要胡搅蛮缠,臣也无话可说,说老夫构陷,就拿出证据,如果没有,明日宣室殿……”
“必有弹劾!”
虽然太子已经道出了真相……嗯,大半真相,不过李蔡并未自乱阵脚,一口咬定,自己没干。
面上镇定之余,丞相心里也起了正视之意。
他清楚。
自己之前小瞧了太子,人家根本不是误打误撞,而是蓄意为之,在常宁殿闹,就是为了通过李姬找到自己!
亏那个女官还信誓旦旦……
‘蠢材,一直被人盯着都不知道!’
李蔡在心中暗骂一句,望向刘据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看无知小儿的轻视,多了一丝防备。
这时。
几乎是李蔡刚说完,丞相府门前便走过来一人,站于李蔡身后,对着刘据拱手一礼,语气生硬道:
“殿下虽为储君,也不可无端诬陷当朝丞相,臣身为丞相司直,有检举不法之责,太子慎言。”
“否则臣只能禀明陛下,以正视听!”
这位说完,又有几人走出,立于李蔡身后,或为丞相司直,或为丞相长史。
尽皆态度冷淡,言语强硬。
李蔡高居丞相,自然会培植羽翼,此刻站出来的几位,便是他亲自征辟的属官。
他们视丞相为——恩主、举主。
有一定人身依附关系,此类关系如果再加深一点,遇到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就会自然而然出现一个熟悉的称呼:
主公!
诚然,主公是臣下对君主的尊称,李蔡现在肯定是用不了,但刘据,勉勉强强能用。
他是储君,麾下有正儿八经的臣属!
见到对方涌上来,苏武一言不发,持刀披甲上前一步,身后太子宫护卫齐齐上前,护在太子左右。
局势陡然紧张起来,附近人影奔走,或相告、或远离……
“稍安勿躁。”
拦了一手的却是刘据,只见他目不斜视,看都没有那些丞相属僚,独盯着李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