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十余次,也失败?”
荀彘攥了攥腰刀,脸色又黑几分,抱拳道:“启禀骠骑将军,朝鲜国都城高墙固,并非末将不尽力,实在难为。”
“而且楼船将军迟迟不愿合军,阻我兵力,他又与城中朝鲜王屡次勾结,末将怀疑……”
“休要血口喷人!”
荀彘话到一半,帐外猛然响起怒喝声,面色潮红的楼船将军杨仆掀开帘布,甫一进帐,便朝荀彘怒目而视:
“谁与朝鲜王勾结?可有证据!?”
“我数次威压卫右渠,他原本已答应出城投降,可你荀彘屡次三番攻城阻挠,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
话音未落。
同在帐内的左将军一系将领,齐齐瞪眼望去,分兵多月,荀彘终于见到与自己作对的杨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道:
“杨仆勾结外敌,把他给我抓起来!”
“你敢!?”
一方恼羞成怒前扑,一方色厉内荏后退,眼看骚乱将起,恰在此时,另一方悍然拔刀。
噌!噌!噌!
帐内数名亲兵齐刷刷拔刀出鞘,寒光闪烁,立时镇住了冲突鼓噪的诸将。
“我来此地,拿了节杖,领了虎符,虽然我一向怀疑虎符的效果。”霍去病眼神冷漠的扫视众人,平淡道:
“不过没关系,即便没有虎符,我只身入你左将军荀彘的大营,也能控制住局势。”
“你们猜,为什么?”
荀彘、杨仆等人面面相觑之际,霍去病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是因为我刀枪不入。”
咴—咴——
中军大帐外忽然响起战马嘶鸣,嘈杂的马蹄撕开一道道喝止声,直冲大帐而来。
作为军营前主将的荀彘,脸色一瞬三变,可不等他大声询问,帐外已然钻进数人。
领头一位鼻梁高挺、眼神阴翳的将领,扫了眼旁人,旋即径直上前,朝霍去病抱拳喝道:
“胡骑校尉庄淮,参见将军!”
庄淮,左将军荀彘四万余大军中,统领一万三千骑的骑兵将领——从北军抽调的那一万三千骑!
只是话又说回来。
霍去病说了他不信任虎符,某些时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空降的虎符不一定能调动前线兵卒。
刚刚帐中骚乱,荀彘那一句‘杨仆勾结外敌,把他给我抓起来’就是明证。
明明霍去病已经名义上掌军,可兵卒依然听从荀彘号令……
没关系。
谁在军中没点嫡系亲信?
你们不听,有人听,从长安北军抽调的骑兵会听,统领骑兵的胡骑校尉庄淮,也一定会听。
元狩二年,庄淮曾因军功赐爵左庶长。
那一年,冠军侯领兵攻下河西走廊,军功卓著,天子下令,随冠军侯出征之校尉,一律赐爵左庶长……
谁在军中没点亲信,没点旧部?
大帐外,骑兵强制接管中军防务,大帐内,甲士鱼贯而入,迅速分列两旁,目光森然。
到了此刻。
帐内的骚乱早已停止,左将军荀彘脸色有些发白,他身后的一众将领同样如此。
与之相反的,则是松了一口气、面露振奋的楼船将军杨仆。?眨眼间,形势陡然逆转。
不过造就这一切的霍去病并未显露得色,他之前什么表情,现在依然什么表情,连坐姿都没有动过分毫。
“你们之间的龃龉,无论谁对谁错,我都不管,这些扯皮是你们回京后要给陛下说的。”
霍去病看向荀彘,“左将军,你想要灭国的功劳,可以,现在就去整军。”
随即。
他又看向杨仆,“楼船将军,你想将功补过,也可以,朝鲜人不是只向你投降吗,你立刻派人去劝。”
“他们降,我就记你一功,在陛下面前替你承情。”
荀彘闻言,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未开口,霍去病锋利的目光已扫过全场,接着道:
“今夜子时,我只等到子时,子时一过,不管朝鲜君臣还要不要降,逾期一概不理!”
“明日破晓,我亲自督战,攻城!”
此言一出,杨仆有些喜色的神情紧张起来,荀彘急切的神情反而亢奋几分。
荀彘听懂了骠骑将军的言下之意,只要朝鲜君臣不降,就强攻,而自己就是那个整军备战的主将!
灭国之功,自然是他的!
杨、荀二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敌视,也不多说,两人闷哼一声,又朝霍去病一拱手,各带亲信离去。
二人的机会,霍去病都给了,矛盾也压下了,之后再出什么岔子,可就没有借口了……
是夜。
大营内部频频调动。
有合并齐地兵卒的号令声,有信使频频出营的马蹄声,喧闹一直持续到午夜,时间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