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乃刘据老师的长子,又是司农寺中负责跟进榷酒酤的官员,公私皆在,方有当下刘据的态度。
待石德坐定后。
刘据单刀直入,“孤召你来,是想问禁酒令一事,可有波折?”
当然有,否则他哪会特意问。
石德拱了拱手,由于自己父亲跟太子的关系,他言语间并不隐晦,涩声道:“殿下明鉴,确有些问题。”
禁止民间酿酒的诏令与出兵西南夷的一同发出,当时后者引发的反响过高,以至于压过了前者。
显得酒水官卖无关紧要了。
然而。
此事毕竟涉及到民生,等发兵一事已成定局,李陵、郭昌踏上征程后,战争的热度下滑,这时,禁民酿酒的反应就起来了。
“民间多有鼓噪,与民争利的声音还算轻的。”石德满脸难色道:“更有人说,朝廷搜刮无度,过于苛刻。”
“眼下酒官尚未下派地方,各郡县已经出现了很多抱怨的声音……”
“唉!”
对此,石德这个主官清楚,天天批阅奏疏的刘据更清楚。
地方太守、县令也没有直接上疏反对,而是实打实写问题,比如酿酒之家没了生计,食肆、客栈卖酒困难。
更有官员直接点出,担心酒官与盐、铁官一样,贪墨成风,以至于朝廷得不偿失。
“地方官吏的抱怨,尚能压下,可民间一些骚乱却不好强压。”石德看了眼太子,欲言又止。
不好强压,并非不能强压!
以为廷尉府干什么吃的?皇帝手下那么多酷吏没事儿干吗?
刘据神色内敛,不用石德说,他也清楚对方想点什么,当下只淡淡道:
“民间鼓噪一事,孤会给各郡太守打招呼,看看他们是愿意听孤的安抚百姓,还是愿意等酷吏、绣衣登门。”
酷吏、绣衣登门。
必然是得到了皇帝旨意,那时候,以他们的作风,鼓噪的百姓会被强力镇压,但地方官吏也免不了脱层皮!
“谢殿下……”
石德暗松口气,庆幸太子将事情揽了过去。
地方鼓噪,还是通过郡守等官吏的奏疏呈上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他们在故意放纵。
百姓鼓噪不安抚,酿酒之家没了生计不想法子弥补,却一股脑上报朝廷!
什么都要朝廷管,还要他们干什么?
地方官吏故意放纵,乃至捅到朝廷这儿,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还是为了一个‘利’字!
酿酒,要粮食。
民间酿酒的散户,终究是少数,占据大部分市场的还是大户,有很多粮食、能酿很多酒牟利的大户,他们与地方官吏盘根错节,让石德去理,根本理不清、管不了,只能太子、皇帝施压才可。
“禁止民间酿酒,能节省一些粮食。”刘据尽量挑好的说,叹道:“朝廷……也能跟着缓解一些压力。”
说着。
他看向石德,“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并提出来,孤给你办了。”
“谢殿下。”石德脸色舒缓少许,再三言谢,复又拱手道:“官办酿酒多半会触及地方豪强之家的利益,臣担心官商勾结。”
“请划拨一些登科进士。”
禁民间酿酒,与盐铁官卖如出一辙,当初盐铁上出现的麻烦,酒官上,大概率会重演。
石德这也是未雨绸缪。
元封元年的开科取士,参与者远超第一次科举,朝廷录取的登科进士随之增多,他明显盯着这些人。
“登科进士中多寒素子弟,在地方没有勾连,又初入官场,尚有一腔热血,比地方选拔的官吏更稳妥。”
石德恳切道:“臣请划拨一二十人,无需多,一州有一个主官即可。”
现如今。
登科进士都是香饽饽,不止太子宫要,未央宫也紧缺的很,安排他们往地方各处安插。
刘据皱眉想了想,凝声道:“孤尽量给你匀一匀。”
“谢殿下。”
石德施礼过后,此事按说已经办妥,他可以告退了,但刘据拿起一份奏疏看了会儿,一抬头,却见石德仍在。
“还有事奏?”
他这一问,把面色紧绷的石德,愣是从坐榻问到了地上。
只见这中年人挣扎片刻,忽然起身,一撩袖摆,朝刘据俯身大拜道:“启禀殿下,昨日我父被唤入宫中,得知陛下欲行卖官鬻爵之事!”
他的声音沉重里带着悲戚,甚至有了哭腔。
只是。
石德作态激烈,刘据听后却面色平静,淡然望向这位长跪不起的男子。
一来,刘据的和善、慷慨,并非廉价的。
禀报国事、正事,遇到了问题,他的确大手一挥、无有不允,可旁事,就要另当别论。
二来。
那卖官鬻爵四字,听起来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