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吃饭呢吧?
正好你婶子做饭呢,要不然留下来吃点儿再走?”陈郎中客套的挽留了下。
“不用不用,那头还有事情忙呢,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曲绍扬哪有那么厚的脸皮,真就留下来吃饭啊?于是辞别陈郎中,快步离开。
陈郎中见曲绍扬离开,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后屋去了。
“爹,曲大哥呢?”陈秀芸正帮着母亲摘菜洗菜呢,见陈郎中一个人进屋,急忙问道。
“他抓完药,走了啊。”陈郎中没在意,随口说道。
“哎呀爹,你看你,都这个时候了,就留他吃顿饭呗。
我还想着,给他带点儿跌打、止血止疼啥的药呢。
他们当木把的,不定啥时候有个磕磕碰碰,找郎中不方便。”陈秀芸急的直跺脚。
“各人有天命,不用你跟着瞎操心。”陈郎中媳妇炒完一道菜,抬头瞪了闺女两眼,说道。
陈郎中听见媳妇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小曲是个挺透灵的孩子,就是可惜,当了木把。
再好的人,跟着那些木把混两年,也学不出什么好来了。”
六月初八清晨,排帮众人吃过早饭后,打棹开排,再次启航。
二棹王长亮的伤挺重,原本水老鸹说是要在当地找户人家,让王长亮留下来养伤。
可王长亮不干,说什么也要跟着木排走。
无奈之下,水老鸹只能让王长亮上排,躺在花棚里休养。
二柜李永福的腿还打着夹板儿呢,不得已只能拄着拐。
其他人,有的好差不多了,有的还没好利索。为了不耽误木材交货,也只能咬牙挺着。
二棹养伤,赵大奎和宋老九没了,这就等于是少了三个干活的人。
这眼看着到安东了,再雇木把不值当,所以重新穿排的时候,就把原本的十副排编成了九副。
边棹曲绍扬,暂时接替王长亮成为二棹。
木排顺江漂流,水老鸹和曲绍扬站在排头上,看着江两岸群山,起起伏伏的向后退去。
“愣虎儿,你看江边,那都是咱放排人的坟,一代一代的,不知道多少木把,被埋在这里了。”
“当初跟我一起放排的那些人,到如今还剩下的,已经没几个了。
愣虎儿,听师父一句劝,这一行不长久,趁着年轻攒点儿钱,将来买房子置地,踏踏实实过日子。”
前几天,曲绍扬已经正式拜水老鸹为师,现在俩人是师徒关系。
当着外人,曲绍扬管水老鸹叫头棹,私底下,就叫师父。
水老鸹这辈子无妻无子,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把曲绍扬当亲儿子看待。
“哎,知道了,我听师父的。”
曲绍扬早就看透了,放排伐木不是长远之计,只是限于身上还有三年的合同,暂时安身而已。
木排在江上又漂了七八天,顺顺当当过了马面石、土地台、鸭圈、烟袋锅、羊鱼头等哨口,总算到了靠近安东的最后一道哨口,马市台。
马市台以前叫虎山,早在明朝时,这里就是与邻国贸易的大马市,渐渐地形成了繁华的市井之地。
尤其是清朝中后期,从长白山下来的木排大多在此停靠,一时间家家户户变成了“半掩门”和“海台子”,专门打木把的主意。
木把们之间流传这么一句话,“木排来到马市台,木把不愿把家还。”
从中可见,马市台对木把们的吸引力。
马市台两岸形似虎踞的大山锁江,水深风紧,白浪滔天,而且是过了前面三个相连的小哨口,最后才是大哨口。
大小哨口,哨哨相连,老木把都说,三小哨好过,马市台难行。
插着“钱修成老排”旗帜的头排在前,首先进入水势汹涌的马市台水域。
排一进哨口,便被水浪鼓动的左右打晃,上下跳跃,江水一荡,将木排抛上浪尖,随即再一落,木排又被摔下浪谷。
这里的风浪大,江水深,一个不小心,排头钻水,人和排都有危险。
水老鸹泰然自若,站立在排头指挥若定,木排一个接着一个,都平稳的渡过了最后的险关。
黄昏时分,木排靠岸。
江岸上无数穿红挂绿、涂脂抹粉的女人,挥动着手绢,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木把们。
有水老鸹镇着,再加上木排还没到南海,排饷没发,这群排伙子们虽然心里头跟猫抓一样,好歹克制着,谁也没登岸。
晚上,大家伙儿就在江岸边的排卧子休息,第二天一早,木排继续往前走。
木排越往前走,江面越宽,这条奔流了一千多里地,一路上忙忙碌碌、奔涌不停的大江,到了此刻终于舒缓了脚步。
再往前走,水天空阔、舟棹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