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绍扬扬起手中拴着红布的斧头,朝着神树敲打三下,一边敲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山神爷,老把头,你醒醒吧,你该醒了。
我们要上山了,要采伐了,告知你老一声,我们要动山了,动树了。
请你开开山门吧,俺们要进来了。”
曲绍扬敲完,水老鸹跪下,整理贡供品,其他的木把全都整整齐齐跪在神树前。
“山神爷,老把头,俺们要伐木了。
请你老人家开开山门,俺们进去伐木,请你保佑我们顺顺当当的。
等我们这一季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下来,再来祭拜山神老把头。”
水老鸹说一句,众木把们也跟着说一句。
之后,水老鸹从地上起来,围绕着神树倒酒,并点燃纸钱。
众木把们也起身,纷纷上前烧纸,一边烧,一边默默地向山神祈福,祈求平安、顺利、不出事。
祭拜完山神爷老把头,接下来就可以开锯了。
木帮采伐,很讲究伐头一棵树。
一般都要选长的又高又大又直的树,预示着这一季采伐顺利、吉祥、挣大钱。
而且,第一棵树要选顺山倒。
水老鸹早就选好了一棵长在山坡上的红松,此时领着人扛着大掏锯等工具过去。
先是用开山斧砍树的根部,查看一下有没有腐朽、瑕疵,如果有,就放弃不伐,另外选好的。
整片山场子大着呢,好木头多的是,木帮干活都是挑好的、拔大毛。
“好,就这棵了。”
确定这棵树什么毛病都没有,水老鸹一摆手,两个木把上前来,按照水老鸹的指示,开始锯树。
当锯到一定程度时,要在锯口对面用斧子砍出个豁口,这叫要楂。
要过楂之后,树会发出“咔咔”的声响,凭借这个判断树的倒向和倒下的时间,然后及时喊山。
“顺山倒喽,顺山倒喽。”
在木把的呼喊声中,这棵一人合抱粗的红松,小头朝着山下倒去。
呼通一声,树梢落在雪地上,激起的雪沫子飞的老高。
众人一阵欢呼,接着有小打拎着斧头和弯把子锯上前,打枝、下件子。
“好了,都干活去吧,注意点儿安全。”
水老鸹挥挥手,一众木把们一组一组的,扛着大掏锯、大板斧等工具,朝着山场各处分散,开工伐木。
相比于水场子活,山场子活要安全一些,当然也更累。
每天丑时刚过,把头就喊,“起来了。”
这时候木把们就得赶紧爬起来,根本来不及说话咳嗽,就得摸黑往鞋里絮乌拉草、穿大袜子。
不等所有人都穿好,那边又喊,“吃饭了。”
山上一般吃的都是苞米面饼子,咸菜、盐豆子、萝卜条汤、酸菜汤。
有良心的柜上,伙食会好一些。
要是赶上那些抠门儿的柜上,汤里头就能见着几根萝卜条,几乎可以照出人影儿来,根本见不着油星。
吃完饭,把头领着众人往外走,一路走十里八里地,走到地方了天刚麻麻亮。
十冬腊月里,早晨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山上的树木都冻的嘎巴嘎巴响。
木把们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老羊皮袄,不停的挥动开山斧、来回拽大掏锯,忙活的一身汗,热气蒸腾。
等稍微一停下来,汗水就会凝结在棉袄棉裤外面。
尤其是棉裤,干一天活,那棉裤外头冻的邦邦硬,回到大房子里要先烤一阵子火,才能脱下来。
山场子开工半个多月后,木植公司安排的人,这才到了山场子。
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人搂着个妖妖娇娇的娘们儿。
那是他们路上认识的海台子,这一路伺候的舒服了,就干脆收做姨太太。
“都停下来,停下来,偶是山场子的大把头,偶没到,你们凭什么就开工干活了?”
一个满脸麻子,眯缝眼儿、厚嘴唇、说话大舌头啷叽的还有点儿公鸭嗓的家伙,一到山场子就开始喊。
水老鸹正领着大家伙儿干活呢,冷不丁见李永福陪着两个人过来,大概就猜到了,这是木植公司安排的人来了。
“二柜,这位是?”水老鸹故意这么问道。
“哦,刘把头,这就是木植公司安排的关大把头,是东边道道台的亲戚。”
李永福一边说,一边朝着水老鸹挤眼睛,示意水老鸹说话小心点儿,这几个人不太好惹乎,身后有靠山。
“哦,是关大把头,失敬失敬,在下刘东山。”水老鸹朝着姓关的拱手行礼。
关寿山斜眼瞥了水老鸹一下,根本就没接这个茬儿。
“偶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么?偶没到,谁叫你们开工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