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那一瞬间,表演就开始了,范闲抚着额头唉声叹气,梅呈安不语,只一味的拍着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抚他。
原本还在交谈的同桌的两位客人见状一愣,相视一眼后看向二人,欲言又止。
待茶摊老板给二人上完茶离去后,同桌两位客人中的其中一位顿时忍不住张口询问道。
“二位公子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梅呈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后又把嘴闭上了,轻叹着摇了摇头。
范闲左手抚额,右手冲二人连连晃动。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一看二人这样,客人甲跟客人乙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这下更想听了。
客人甲道。
“有事儿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坏。”
客人乙道。
“正是此理,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别一个人闷着,说出来大家伙儿帮你参谋参谋,兴许就有办法解决呢?再不济,也能帮你舒解一下胸中郁闷不是。”
梅呈安叹了口气。
“他这事儿吧,怎么说呢,就很操蛋!”
范闲放下左手,一脸苦相,深叹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十七年前的一桩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说起,十七年前,我家还是樊城有名的富户,做的是木材生意,彼时家父有一关系极好的朋友,二人是发小儿,从小就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一块儿长大,又一块儿结识了不错的姑娘,同时举办了婚礼,就连两位夫人各自有身孕都相差不过一两天,当时家父与他好友十分开心,当即替我和莲妹订下了娃娃亲,想要将两家的缘分延续下去…”
演戏这事儿二人之前压根儿没商量过,临场发挥全靠默契,也就是说这故事梅呈安也是第一次听,虽然听个开头他就知道范闲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了,但听到莲妹这个称呼,梅呈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个名字,一个是潘金莲,另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是东方不败,这两个名字无论哪一个,被范闲用那种极其亲近的语气喊出来,都充满了反差和笑果,差点儿没绷住的他只能强行憋住,赶忙把头偏向一边,生怕笑场。
范闲的故事还在继续,且渐入佳境,引人入胜,客人甲客人乙听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然而好景不长,家父好友刘世伯家的生意忽然遇到了很大问题,纵使家父拼尽全力救助也无济于事,刘世伯家的生意没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家父没有坐视不管,变卖了不少家常帮他还清了外债,刘世伯消沉数日,决定不再做生意,一心科举,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刘世伯鏖战六年,终于考上了进士做了京官,家也随之迁到了上京,自那时起,我们两家就再也没再碰过面,一开始两家书信通的频繁,节礼互相送也从未间断,然而不知怎地,随着年复一年,两家通信越来越少,从时断时续渐至杳无音讯,我觉得很奇怪就时常问家父,是不是世伯家出事了,然而父亲总是摇头否认,唉声叹气不肯多言,渐渐地我也就不再多问了。”
讲到这儿范闲忽然苦笑一声。
“时光荏苒,一晃数年过去了,我脑海中对于刘世伯一家的记忆也变得极淡,平时根本想不起来,然而就在三年前,我家的生意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出了很大的问题,急需资金周转,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凑足了钱,却已来不及了,家族生意顷刻间尽数崩盘,家父也因此怒火攻心,从此撒手人寰,将拆借来的钱全部归还后不久家母也随父亲去了,诺大一个家就只剩下了我孤伶伶一个人,家母临终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遵从父亲遗愿,完成婚约,再续两家秦晋之好,我将此事谨记在心,处理完家母丧事,又在家替二老守了三年孝,我遣散家中为数不多的家仆,变卖了家产,带着婚约在好友的陪同下赶来了上京,本以为念着两家之前关系,刘世伯会履行我与莲妹的婚约,没成想我刚提起婚约之事,伯母就脸色大变,直言我家如今是个破落户,配不上莲妹,要退婚,有家父家母遗命在,我当然不肯,然后我赶出了家门。”
路人甲气愤不已,猛地一拍桌子。
“竟有此事?简直岂有此理!姓刘的一家忘恩负义,真不是东西!”
路人乙脸上却不见愤慨,反而有些沧桑。
“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呀,从古到今不外如是。”
梅呈暗侧目,不是大哥,咋感觉你比主人公还入戏,这是经历过还是听多见多了?
幽幽地发完那句感叹,客人乙问道。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呀?”
范闲撂下茶碗,擦了擦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总之先在上京租个宅子住下来再说,准备找个牙行。”
路人甲闻言一拍手,嘿了一声。
“巧了么不是,公子你运气可真好!”
范闲闻言愣了一下。
“兄台此言何意?”
路人甲伸手一指言冰云先前居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