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起时,罗威娜脑海里仍然回荡着冒牌卡德拉尖锐的,喋喋不休的声音,他的灵魂被捏碎了,意志却通过知识与记忆延续了下来,他或许在生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倘若出于某种意外,这份知识和记忆被传递给了下一个人,他便要洗脑对方。
或者说,让他的意志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转生,就如他自称卡德拉那样。
罗威娜很难分清这一切究竟是出于冒牌卡德拉的责任感与正义感,抑或是他早就迷失在了强烈的掌控欲里,希望整个世界都如同提线木偶被他操控着。
这之间相隔了数千年,而他则要比任何一个正位神都活得更久。
这些喋喋不休的声音却丝毫没能影响到她。
原因很简单,她是坚定的森卫兵。
别说絮语了,就算冒牌卡德拉现在站在她的面前,也只会收获她的一个大嘴巴子——你竟敢说老森的坏话!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坐在床上,身上出了不少汗,被纱布包扎的额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罗威娜一回神,便看见了躺在椅子上,盖着毛毯睡着了的彼岸,她顿时一个激灵,那些被彼岸从身后偷袭的惨痛经历一时间涌上心头。
“你、你跑来我房间干什么?”
“哦,你醒了。”
彼岸迷迷糊糊睁开眼,说道,“你昨天晚上发烧了,我还以为是你的伤口感染了……嗯,气色现在看起来好多了,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来,把这瓶魔药喝了,这是柯洛伊小姐连夜给你熬制的。”
“嗯。”
罗威娜有些木讷地接过魔药瓶,将杯中闪亮的金色液体一饮而尽。
柯洛伊小姐的炼金术得到了帝都炼金工坊的认可,她最近每天下午都要去工坊跟随帝都最优秀的炼金术师们学习熬制魔药,炼金术师们对她的羽毛很感兴趣,他们认为柯洛伊小姐的羽毛中含有具有治愈效果的魔力,能熬制出具有强力愈合效果的魔药。
温暖的感觉沿着喉咙在罗威娜身体的每一处流淌着,额头处的伤口有些发痒,那是伤口愈合时的感觉。
罗威娜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之所以能窥见这些知识和记忆,便是诡计之神的安排。
从那些闪回的片段中,她似乎明白了第一纪元的魔术师们为什么要并入学院,和元素塑能师们一起建起魔道网络。
因为,在那个魔法盛行的时代,魔术师们是最先觉察到诡计之神陨落,意识到神的恩泽再也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的一批超凡者。
诡计之神的想法与其他正位神相左,祂认为把力量分散馈赠的手段毫无意义可言,过家家式的信仰游戏根本无法抵挡旧神的归来。
因此祂只留下了一份宝藏,留给一位传承者。
祂甚至从没有认为魔术师们是祂真正的信徒,或许在诡计之神眼里,魔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竞争出一个有资格继承这份宝藏的人。
只有获得了祂的全部知识,才有可能应对未来的灾祸。
祂似乎不喜欢与人交往,也不需要朋友,在那场战争落幕后就独自待在法师塔里,寻找永生的奥秘。
事实证明,祂对于转生的构想失败了。
祂没能在冒牌卡德拉身上实现转生,只有知识被传承了下去,祂造就了一个一生都活在卡德拉阴影之下的提线木偶。
罗威娜觉得冒牌货的数千年生命也和傀儡没什么区别,没有一个能真正坐下来谈心的朋友,哪怕是由他亲手建立的侍神者组织,也都是一群被利用的灵魂,一旦事情超出了他的意愿,他随时可以牺牲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
洗脑是他的日常工作,奔波于各个大陆,如同幕后黑手一般操控历史的进程。
他是最先履行侍神者规则之人,抛去性命以及和自己相关的一切,诡计之神希望他成为一个永不疲倦的工具,而当他被辛卡洛的幻象击溃了内心的防线,又一次回归凡人时,诡计之神便做出了判断——这个工具已经不好用了,因此不被需要了。
没有愤怒,没有惋惜,亦没有责备。
而是不抱有任何情绪地换一个工具。
诡计之神和冒牌卡德拉的意志都希望她成为下一个工具,但罗威娜并不想这么做,在她看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人生了。
甚至活的时间越久,行尸走肉的感觉就变得越明显。
而现在,还有许多相同的灵魂。
罗威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是贝壳电话,用于团队内部成员相互联系的专线。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专线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了伊森的声音,背景则是法师塔的大魔导师们议论纷纷的讨论声,听起来他们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讨论。
“老森,我有一个想法。”
罗威娜说道,“我打算解散侍神者。”
“这由你自己来决定。”
伊森在电话另一头说道,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