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几息时间,终于说道:“我来悬天京,只为了【持玄】二字,既为了勘破神通迷障,也是为了看一看陈先生的刀意,若有可能,还要为我那两位师兄师姐报一报仇。”
小二端来两碗面。
陈执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顿时满口葱香。
他啧啧舌,咽下口中的面,不去看持玄子:“你们道玄宗可真是奇怪,看起来像是名门正派,可是作风行事令人猜之不透。
钟屿、顾湄二人想要强夺我东西,我碍于形势,想要将那东西给他,以此换得平安,钟屿却始终不允,想要让我暴露在追杀我的人神蕴下,以此杀我。
我不得已杀了他们,若是正道玄门,应该羞于提及此事才对,你们一老一少却亲自前来悬天京,甚至不惜求见圣人,实在是有些……”
“可笑?”持玄子忽然接过他的话,摇头说道:“师叔说了,钟屿、顾湄师兄师姐都是难得的人物,尤其是师姐,一手炼丹术远胜过许多丹师。
他们往后对这天下必有大用……陈先生修行那般凶戮的刀法,若得刀魄,只怕被刀魄所控,从此为祸人间……”
持玄子藏入广袖中的手,还在摩挲着那陈旧的念珠。
陈执安几口吃完了面,又喝了一口汤,道:“有人自南海前来,一路走过十三个州府,到来悬天京。
他们与我说,这一路上邪魔遍地,妖鬼满群,甚至已经不避他人。
持玄子,我陈执安一路行来,尚且还没有杀过无辜之人,这天下有如此之多的邪魔妖鬼正在吃人,你们若是心念正道,应该去杀他们才是,又何必总盯着我。”
持玄子眼神中的星光不断闪烁。
他低着头,手中的念珠散发着寒气。
他想起四年之前,也是观阳子师叔带他下山,先去杀一位天生妖骨的人物。
在一处村子中,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往后注定会为祸天下的妖鬼。
可那妖鬼……不过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村民穷苦,孩童只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以石头打磨了一串念珠,让这孩童把玩。
他们杀了这孩童,又给了他爷爷许多银两。
老人嚎啕大哭,拉扯之间扯散了那串念珠。
念珠飞溅,有一只落在持玄子手中。
当时的持玄子大为不解,为何仅凭妖骨,便知他长成之后会为祸四方?
他久久不能释怀此事,直至一月后的一日,他鬼使神差又偷偷下山,去了那村子。
村子遭了胡子的灾,村民被屠戮一空。
持玄子又去了那老人的草屋中,却见老人早已在屋中上吊自杀,身上并无刀伤并非胡子所为。
于是持玄子百里追索,追到了那一伙匪人,替天行道。
而在这之后,持玄子回了道玄宗,亲自前去见宗主,询问心中之惑。
宗主真身还在沉睡,一道神蕴却落入虚空。
“天下困苦,邪魔良多,三件【镇器】不成,道玄宗杀不了那些邪魔,甚至会被那些邪魔撕碎。
所以在【镇器】炼成之前,道玄宗所能做的,便只是将那些有可能为祸人间的祸患早些扼杀。”
“可若是杀错了……”
“事关天下之急,杀错了,便只当为天下牺牲……要救这天下,总要有牺牲才是。
一切好好修行……有朝一日不能踏足玄纲,乃至道劫境界,才会知晓这天下隐藏着什么,才会知道许多事不得不做。”
于是持玄子沉默走出那座宗主所在的孤峰。
他想起若无道玄宗,被遗弃在襁褓中的自己活不到如今。
可他却又始终觉得唉……不管天底下隐藏着什么,又有何种道理,人命不该因为一次揣测便被抹去。
这让持玄子越发疲惫,哪怕他天资纵横,哪怕他修成【持玄】大神通,却越发不想下山了。
时至如今,他依然留着这一颗寻常的念珠。
当这念珠在他掌心中转动时,持玄子忽然想起那蹒跚学步的孩童。
那孩童天生妖骨。
陈执安刀意凶戮。
四年前,他杀了那孩童。
今日,他又来杀陈执安。
持玄子脑海中思绪纷乱,眼神越发疲惫。
陈执安却望向秀霸山。
“持玄子不曾修剑,却留气机在那秀霸山上,是为了不让我得悟那剑魄?”
持玄子微微点头,缓缓站起身来。
“你的面还没有吃完。”陈执安好心提醒。
持玄子却不愿与他多说,便要转身离开了。
可正在这时,店中又走来二人。
此二人一男一女,锦衣华服气度非凡,一看便不是常人。
持玄子不去看二人,径直离去。
陈执安却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二位殿下。”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