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后(杨芷)用鲛绡帕轻拭武帝嘴角,帕上金线绣的百子图浸透黑血:";遹儿在芳林苑侍疾染了风寒,太子正在太庙为陛下祈福。";
司马炎半倚在五色锦缎堆叠的卧榻上,枯槁的手指突然攥紧了黄绫被面。
";陛下!";侍中张华疾步上前,却见帝王凹陷的眼窝里迸出精光,方才还绵软无力的身躯竟撑着玉枕坐了起来。这情形让殿内众人心头俱是一颤——自三日前昏厥,太医令已暗示准备后事。
";取奏疏来。";司马炎的声音像锈蚀的刀锋刮过青石,惊得跪在屏风外的杨骏险些打翻手中药盏。这位国丈今日特意穿着紫绶金印的朝服,此刻却觉得腰间玉带勒得人喘不过气。
中书监捧着朱漆木匣的手微微发抖,匣中叠着这几日积压的奏章。最上面那份墨迹犹新,赫然是杨骏代拟的《再徙封诸王诏》。司马炎扫过";改封秦王柬为汝南王,楚王玮为长沙王";的字样,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
";杨文长!";帝王暴喝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汝南乃豫州重镇,岂可轻授稚子?";
杨骏扑通跪倒在地,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才惊觉冷汗已浸透中衣。他分明记得前日皇帝昏迷时,自己与女儿杨芷在兰林殿商议的情景。烛光摇曳中,皇后纤白的手指划过舆图:";父亲看这汝南郡...";
";陛下容禀!";他咽下喉间腥甜,袖中密藏的名单几乎要灼穿锦缎。那上面列着新拟的三十六位郡守,泰半是弘农杨氏姻亲,";臣虑及诸王年齿尚幼,故择近畿之地以便教导。";
";教导?";司马炎突然冷笑,抓起案头犀角镇纸掷向殿柱。碎裂声里,老臣们看见帝王枯瘦的手背上凸起青筋,";朕还没闭眼呢,太傅就急着给诸王找老师了?";
漏刻滴滴答答地敲着子时,杨骏却将窗棂又推开半寸。凉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总算压下心头燥热。身后传来窸窣响动,武茂捧着密匣跪在青砖上:";这是今日中书省驳回的七份举荐状。";
";蠢材!";杨骏扯开系带,见最上面那份正是侄儿的任官文书,朱笔批注";年未弱冠,难当大任";八字刺得他眼角抽搐,";张华这个老匹夫,真当自己还是伐吴时的行军长史?";
武茂膝行两步低声道:";太医院传来消息,陛下今晨呕血三升,怕是...";话未说完就被杨骏瞪得咽了回去。烛光映在太傅浑浊的瞳仁里,忽明忽暗像蛰伏的兽。
";去告诉荀勖,明日廷议时把度支尚书的位置空出来。";杨骏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女儿杨芷封后时御赐的羊脂白玉,";再给琅琊王递个话,就说陛下念他戍边辛苦,特许王妃携世子入京探亲。";
窗外惊雷乍起,照亮檐角蹲伏的嘲风兽。杨骏望着暴雨中的宫阙,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弘农郡守府初见司马炎的情形。那时年轻的晋王握着他的手说:";孤得文长,如高祖得萧何。";
雨幕深处传来三更鼓响,武茂举着油绢伞候在阶下。杨骏整了整紫罗襦袍,抬脚将密匣踢进阴影:";把这些拿去给皇后过目,她知道该怎么做。";
含章殿寝宫中,司马炎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浮肿的眼睑下泛着青黑,曾经能开三石弓的手臂如今连玉带钩都系不稳。张华捧着药碗的手已经举了半刻钟,褐色的汤药渐渐凝出薄膜。
";你说,";帝王突然开口,惊得老臣手腕一抖,";杨骏把武库的守将换成他外甥了?";
张华扑通跪下,药汁泼在织金地毯上洇出狰狞痕迹:";臣也是方才得知,北军中候王衍昨日被调任...";
";好个王夷甫!";司马炎竟笑出声来,喉间涌起的血腥气让他不得不扶着案几喘息,";清谈玄理时像个神仙,见到兵符倒跑得比谁都快。";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杨芷身着蹙金绣凤袆衣,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