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易不在街上跟人打架,就是上来一阵有点儿蔫坏。去年我在街上碰见他跟几个小子光着膀子晃,看那架势我以为他们要去跟谁打架,就悄悄地跟在后面。你猜他们干了什么?把家冠的汽车轮胎用刀扎了,一个小子又搬了一块石头把前玻璃砸了个稀巴烂。后来我看见他们进了一个商店,不多一会儿出来了,来顺的手里捏着一个漂亮的纸盒子。晚上我去看嫂子才知道,那是他偷的化妆品,送给他妈呢。”
这小子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将来监狱就是他的归宿,我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你回吧!”
王东不走,语气软得像个娘们儿“二哥,出去以后别忘了嫂子。她可真不容易,一个女人拉扯着一老一少……”
我摇摇手不让他说了,一个劲地往外推他“我知道。你走吧。”
王东还是不走,期期艾艾地说“我说个事儿……你得挺住。”
还能有什么让我挺不住的事情?我淡然一笑“你说。”
王东哑着嗓子说“大奎死了,就在差三天过年的时候。他拒捕,被内蒙那边的警察给击毙了,全身窟窿眼儿。”
这有什么挺不住的?郑奎的死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我说“死了好,不用提心吊胆了。走吧。”
回监舍躺下,我的脑子乱得像是被人塞了一把茅草,一会儿是我爸爸佝偻着的背影,一会儿是林宝宝晃着臃肿的身体在家里忙碌的情景,一会儿是来顺光着膀子横行街头的身影,一会儿是家冠的狞笑,一会儿是我爷爷和我妈还有我哥哥冲我招手的镜头……我看见年轻的我扯着走路磕磕绊绊的小来顺踯躅在下街空旷的马路上,路灯将一长一短的影子拖在地上,蛇一般地潜行;我看见长得比我哥还壮实的来顺举着一把猎枪,风一般地从下街的上空掠过,巨大的枪声如同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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