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还跟孙子讲了这么一段故事,那一年爷爷到关东半亲戚,奶奶留在北平看家。奶奶感到孤独,于是约几个朋友到家里打牌。这天晚上,朋友把当时的警察局长也邀请来了,那个警察局长见奶奶风韵犹存,露出色迷迷的目光。牌局正酣,那位警察局长故意把牌落于地上,然后将头埋于桌下拾牌,却把手伸进奶奶穿的月色旗袍……奶奶伸出手,攥住那个警察局长的手狠狠扠了一下。对方“哎哟”大叫一声,缩回了手。众人忙问何故,警察局长伸出胖脑壳急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房子潮,地上有蝎子,……”闻说有蝎子,几个牌友不禁大惊失色,牌落人散。
奶奶说到这里,骄傲地问孙子“你说我对你爷爷怎么样?”
老庆伸出大姆指说“够铁的!”
爷爷从关东回来,带回来一个16、7岁的小姑娘,长得跟水杏一样,粗黑油亮的大辫子一直伸到臀部,两只大眼睛分外魅人。爷爷说他想蓄个小的,奶奶一听就急了,气得3天没下床。爷爷劝奶奶道“我实际上找了个小保姆,她能做饭洗衣,你一年年岁数大了,操不过心。”奶奶说“你不嫌我老了?”爷爷忙说“我是说岁月无情,明里娶个小的,暗里是个做饭的小师傅。”奶奶说“你甭哄骗我,笋是嫩的掐。”爷爷笑着说“姜是老的辣。”奶奶说“我瞧她眼神像狐狸精。”爷爷说“她也是穷苦人家,儿子还小,也可以由她照顾。咱这家里还是你说了算,我主要陪你。”爷爷笑着说“难道你希望看到我跟霜打的柿子一样?”爷爷就会哄人,这半宿,奶奶房间的灯一直亮着……解放后,还真应了奶奶的预言。“三反五反”中,那个小姑娘向举报,爷爷藏有变天帐。当兵的冲进奶奶的房间,挖地三尺,挖出一个书匣,匣内藏有一部著作,是爷爷写的诗集,扉页上爷爷写着两行字“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阶级斗争,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敌人磨刀霍霍,怎么会“本无事”呢?“庸人”,谁是庸人?“三反五反”运动轰轰烈烈,难道是自扰之吗?当兵的还在另一处挖出当年光绪皇帝赐给担任两江总督的爷爷的一柄青龙宝剑。40多年过去了,爷爷还藏有这种封建皇帝赐与的锋利宝剑,其狼子野地心,昭然若揭。于是,爷爷被赴刑场,一枪了这。枪决之地就是现今的石景山区衙门口。
爷爷被枪决那天,奶奶失魂丧魄在院内徘徊,踯踢,她穿着一身素白及衣服,一滴眼泪也没有淌下来……而那个小姑娘自称受尽封建全巷的欺辱,投奔一个首长,组建了革命家庭。
奶奶自那以后,下定决心,教子成人。她参加了街道工厂工作,为的是多挣一些生活费用。老庆的父亲还真有出息,考上名牌大学,成长为专家。奶奶在九十寿辰不久便微笑着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她认认真真地看了老庆一眼,老庆清楚地记得那一眼里饩含着殷切的希冀,希冀他什么呢?是精英?还是民族栋梁之才?
老庆少时无忧无虑,那时他的家住在东城的一个大杂院里,狼籍着十几户人家。
这个大杂院在三十年代是个标准的四合院,院里有几棵古槐,三进院落,后院是个茅厕,再后面有一片枣树,大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健在,但是粘满了中国人的唾液。不知是中国人痛恨日本人的缘故,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二进院的门口那对石狮子不翼而飞。这个院子的右侧是一座法式洋楼,杂树丛生,藤蔓从那洋楼上飘洒下来蔓延到这座院里,小壁虎快活地窜来窜去。这座院的左侧是一个长条二进院,门不大,不引人注目,窄长,颇不特色,古色古香,好像是一条暗道;院内枣树流连,绕的枣又长又尖,又脆又甜。房主是北方一个著名煤矿的矿主,子孙繁衍。
老庆住在东面的一间半的房屋里。
1966年夏天,“”第一年。大街上穿黄军装、拎皮带、戴红箍的人比较多。
汪大妈家的小女儿汪霞对老庆不赖,一有好吃的就给老庆留点。
一天晚上,汪霞兜里揣了一个老玉米,送给老庆。没想到老玉米还有火星,把汪霞的小棉袄烧了一个洞,挨了汪大妈一记耳光。
老庆听说了,心里一阵难受。
汪霞比老庆大一岁,知道的事儿比老庆多。老庆上五年级,汪霞上六年级时,有一天晚上,汪霞对老庆说“今天我没有上体育课。”
老庆问“为什么?”
汪霞撅着小嘴说“我不告诉你。”
老庆说“不上体育课不好,到时候身体就垮了。”
汪霞说“垮不了。”
老庆执拗地说“肯定垮!”
汪霞的小辫儿摇得拨浪鼓,“垮不了!”
为什么?老庆瞪关她,他最喜欢看汪霞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