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百姓之苦,苦于有司之剥削。今之小吏之苦,苦于大吏之诛求也。
以臣计之,绝禁阴邪,惩贪之法,不可不严,惩其吏之小者,不如惩其吏之大者。
夫大吏之恶,其位愈尊,其害愈大,其害愈大,而人愈不敢言,或避之而走,或私欲胁从,吏治败坏之始。
惟任不畏强御之臣,营设精炼专任之司,出力而排之,行汉世惩贪之法,宋人禁锢贪吏之制,彼又何而为耶?
除吏之蠹,去民之害,杀一二人,而天下皆生,是天下之至仁也。
臣故曰:仁以择吏,则澄清吏治,可生廉洁之风,此也……
臣年少浅陋,草茅新进之士,不知忌讳,唯有赤忱谏言之心,干冒宸严,不胜惶恐之至,臣谨对。
……
恢弘富丽的皇极大殿,三百贡士无不绞尽脑汁,倾尽全力,将笔下的策论写得尽善尽美。
但是,得心应手者只是其中部分,大多数人总还力有不逮,言辞对策流于平庸。
此次策论之题,虽以吏治为题旨,但暗指朝堂政事风云,以及天子心术隐忧,普通应考贡士难以尽知其奥。
等到贾琮写完草稿,殿外更鼓再一次轰隆隆响起,着实有些摧人心志,
他将草稿仔细阅读即便,做了必要的润色修改,便开始铺开正卷,凝神静气片刻,开始执笔誊抄。
此时,不少贡士草稿都未过半,听到殿外更鼓持续轰鸣,不禁额头沁汗,重压之下,搜肠刮肚,奋笔疾书。
只是,这样的状态之下,要写出华章宏文,只怕是有些困难。
但是,也有贡士已即将完成草稿,估算殿试结束时间,还算有所空余,自然心思笃定,下笔愈发从容……
殿外沉闷庄严的鼓声,令许多应考贡士心中平添压力,生出不少浮躁烦闷之气。
但是急促不停的更鼓声,在贾琮耳中并不觉得刺耳。
反而让他觉得鼓声雄壮铿锵,音韵庄严井然,催人奋进,如同万马疆场之上,激励策马冲锋的战鼓。
他的书法本就出色,外人都言已成宗匠一派,此时正凝神誊稿,笔力似被鼓声感染,铁画银钩暗合韵律,愈发老辣圆融。
等到贾琮誊写完正卷,仔细查阅即便,确定皆无问题,他不仅长长松了口气,将试卷起放在考案之上。
此时,皇极殿外再次响起急促的更鼓声,申时将尽,嘉昭十五年殿试,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
此时,即便答题草稿未完成的考生,都开始了誊写正卷的步骤……
等到酉时将尽的更鼓响起,几十名殿试执事官,带着十几名司礼监内侍,开始下场游走,收取所有贡士的策论答卷。
三百殿试贡士,不管是应试得意,还是答题凝滞不得要领,他们的举业之路就此结束。
从嘉昭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开关的春闱大比,在皇极殿落日的余晖中降下帷幕。
……
所有殿试贡士在礼部官员引导下,重新按照会试名次排列,在两百大汉将军护卫之下,走出皇极殿,顺着来路出宫。
此时,几乎所有贡士,不管殿试顺逆与否,各自都心神激昂,因为他们的举业之路,已就此画上完美句号。
在他们走出深宫的那一刻,他们就已是进士之身,成为这个庞大帝国仕宦阶层一员,多年苦读终于如愿以偿。
此时此刻,他们都难掩激动之情,原本入宫之时受过礼部训诫:皇宫大内不得喧哗。
但是冗长的队列之中,许多贡士已忍不住窃窃私语,数百人的队列,压抑的声浪,如起伏的波澜,来回往复。
护送的两百大汉将军,对这样的逾规之举,似乎恍若不见,可能是事先得过某些提点,对这样的场景,好像见怪不怪。
领队的礼部官员,陪同的几位殿试执事官,也都对此置若罔闻,不少人脸上还有会心的微笑。
他们也都是殿试及第之人,大概都十分理解诸贡士此刻心情。
只要不是过于逾规喧闹,不过无伤大雅之事,他们也都当做看不见。
……
此时,走在队伍领头的贾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语音温和从容,颇有几分不俗。
“鄙人杭州府林兆和,久闻威远伯之名,曾到府拜谒,憾未得见。”
“今日殿试之题艰涩,威远伯会元之才,必有文章锦绣,有暇当拜请益。”
贾琮回头一看,说话这人二十岁年纪,相貌儒雅,神情冲淡,笑容温煦。
正是排在身后第三之人,按照此人排序,贾琮便能猜到他是何人。
他曾见其拜帖,却未识得其人,杭州府解元林兆和……
贾琮知道参加会试的各州解元,有十余人,但进入会试前十,连自己算在内,不过区区三人。
林兆和高中首榜第三,仅次于自己,一身才情算十分惊人,实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