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勒留长安的宗室列侯人数很多,其中有老有少,不过今日在庭院内聚众斗鸡的,皆是年轻一辈。
规矩、体面什么的,在旁人那儿或许需要顾忌,但在这群宗室子弟面前,人人封侯的年轻宗室子弟面前。
约束力非常有限。
有人已经挥手让韩说滚了,他没滚,反而大怒道:“我身为宗正,一言一行皆代表朝廷!”
“太子殿下已下发令书,凡宗室列侯,皆需考核,不过者缴纳罚金,此为朝廷政令!”
“你等想抗命不成!?”
话音刚落,离韩说最近的一个少年当即啐了一口,“忒!事关宗室的政令?”
“我们之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韩说冷然喝道:“定策前,太子殿下已和宗室子刘德商议过,他并无异议,难道还要召集你们每一个人商议不成?”
“荒谬!”
他这一声斥责落地,本就怒目而视的宗室们顿时暴怒,只见一人撸起袖子,手指韩说,大骂道:
“狗贼,休与乃翁提刘德!那厮得了朝廷官职,早成了你等走狗,焉敢代表宗室!”
他边骂边往前走,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这位主。
姓刘,名万岁,曲成侯刘万岁,乃中山靖王第十七子,向来在封国无法无天惯了,怒火一起,就要打人。
韩说仿佛被吓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脚步后挪,嘴里急道:“伱…你……你想干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再加上敌进我退的阵仗,最适合刘万岁的台词准是:‘干什么?揍你!’
再然后。
局面就会进入宗室殴打官员,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好在刘万岁狠话到嘴边、拳头刚举起,便有一人一把将他推开,同时抽走了韩说手中用作抵挡的诏书。
无论对谁,这位的动作都算不上客气,但见此人一身劲装打扮,三十岁上下,听到动静后方才从偏殿赶来。
此刻。
庭院内的宗室越聚越多,被推开的刘万岁恼羞成怒,嚷道:“兄长为何阻我教训这厮?”
一片质问、嘈杂声中,那位中山靖王第十三子,即刘万岁的十三哥高丘侯,刘破胡,看都没看弟弟一眼。
扫完政令。
刘破胡冷眼去瞧韩说,“此政令是谁签发?休拿朝廷的名头压我,太子宫还是未央宫?”
“太子宫!”韩说色厉内荏道:“但那又如何,太子的令书,就是朝廷的政令!”
“按太子令,你等明日就……”
“就你娘!”他正义凛然的官腔没打完,鼓噪的宗室后方便响起一声爆喝。
怒骂之人并非中山王一脉,压根不卖刘破胡的面子,张嘴就来:“什么狗屁政令!?”
“他说罚金就罚金?还有那劳什子考核,听都没听过,除了陛下诏令,其他人的,我们一概不认!”
“对,不认!”
“想苛责宗室,就让刘据自己来说,让刘德那厮也来!”
喧哗谩骂声中,刘德、刘据的名字频频上榜,身为太子,在大汉百姓、乃至官吏口中都很少会被直呼其名,可在一群同为刘姓的叔伯兄弟辈面前,别说提了,说骂就骂!
吵闹声中,宗室步步逼近,韩说狼狈后退,可他嘴里仍坚持喊道:“你等放肆!”
“藐视太子,简直岂有此理!”
“我定要禀明陛下!”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宗室们骂声更大:“狗官,身为宗正,不为宗室说话,却拿陛下压我等!?”
“找陛下?谁不会!我们也去找!去未央宫申诉!”
“找陛下主持公道!”
“走!”
说走就走,怒火上头的宗室列侯们一窝蜂涌出馆驿,其中不乏脑子在线的人知道此举有些莽撞。
但知道归知道,一想到太子宫签发的那道‘剥削政令’,聪明人果断闭嘴,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撺掇、摇旗呐喊。
不闹,一定会被整。
闹了,或许有转机。
无法无天的宗室子在前,火上浇油的宗室子在后,直往未央宫而去。
馆驿门口,看着那群扬鞭呼喝离去的宗室,韩说理了理衣襟,他脸上表情就和那被整理的修摆一样,此时再无半点狼狈之相,唇角翘起,笑而不语……
未央宫,温室殿。
静谧的大殿内响起脚步声,宦者令小步走到屏风后,禀道:“陛下,宗室子弟在外哭诉,想求见陛下。”
捧册查阅的皇帝没应声,直到看完奏疏,反手丢到下首一张案几上,并给了四字评语:
“打回,重批。”
端坐案几后的尚书仆射霍光,原封不动将四字写到太子提交的奏疏上。
温室殿内温暖如春,皇帝只穿一身单衣,拂袖起身,慢慢踱到屏风前,这时方才问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