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心中一动,松开了账房的衣领,不过刀子仍旧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笑道:
“你倒是说说恩从何来?”
账房闻言,唏嘘不已,叹道:
“二十年前,秦某尚是一个落魄书生,屡考不中,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正欲跳江自尽。
乃是司空老爷救我一命,给我安排了一个账房的工作。
我的生活才有了着落,人吃饱了,才不会有轻生的念头。”
陈昭也不知道这秦账房的话是真是假,好奇地道:
“那你从那时候起,便知道司空家做私盐买卖?”
秦账房点了点头,道:
“司空家琴书传家只是表面现象,他们其实在做私盐买卖。
不过司空家心善,对盐工和百姓们还好。
赚的钱也是留二去八,所以至今十八里铺的百姓依旧感念他。”
陈昭点了点头,又问道:
“当初到底是哪些人将司空家灭门了?你或许应该知道一点吧。”
秦账房瞥了眼桌子上的油灯,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伸手拉开抽屉。
陈昭心中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秦账房转头看了眼陈昭,道:
“我记了一个账册。你看看便知道了。”
陈昭这才放开了秦账房,他从抽屉内的一个夹层内翻找出一本黑色的账本。
秦账房将那账本递给了陈昭,他接过账本看了眼,陡然睁大了眼睛,道:
“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是当时宁阳县官场的所有人合谋?”
这上面记载了当年一些人名,上面有当时的县令严汝铭、主簿陈谷、县尉王瑜等人。
“不错,宁阳县官场眼红私盐的利益,早就想动司空家了。
只是司空家当时有人在宫中担任协律郎,深得陛下的信任。
直到十六年前,此人病逝了,这些人才动起了心思。”
秦账房叹道。
“你认识曹安?”
陈昭问道。
“曹安?就是借宿司空家的那个书生?”
秦账房捋着山羊胡,眯着眼睛,露出思索的表情。
陈昭见状,眸光一凝,问道:
“秦账房,你莫非认识?”
秦账房的手指突然一颤,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道:
“曹安?不就是蓟州府刺史于照明嘛!”
陈昭瞳孔骤缩,问道:“十五年前他怎会在此?”
秦账房沉声道:
“那年他游学江南,半道被劫匪掳了去。
谁知这读书人比土匪还狠,不出三日竟成了匪寨的书办。
他成了这群劫匪的脑子,给他们出谋划策。
后来劫匪能灭门,并且顺利逃走,若是没人出谋划策,你说可能吗?”
陈昭点了点头,道:“那于照明串联了土匪与官府?”
秦账房点了点头,干瘦的手指在账册上点了点,道:
“正是。那群劫匪如今都成了体面人,年年从私盐利钱里抽成。
您看,这上头记着呢。
老刀赵莫凉去年领纹银两万两,黑三领纹银一万两……”
陈昭指尖划过那些化名,忽然停在某个名字上,道:
“胡明?莫非是现任胡县令?”
“正是胡文焕,胡明是他的管家。钱是他代领的。”
秦账房答道。
突然一道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秦先生,葛大人请您即刻去大厅议事。”
来人道。
秦账房稳了稳心神,道:“晓得了,老夫换件衣裳便去。”
待脚步声远去,他从床底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取出把钥匙塞给陈昭,道:
“大人,我院子的东厢房榻下有个暗格,里头藏着这些年真正的总账。”
陈昭似笑非笑扫了眼秦账房,道:
“老先生不会把我卖给葛阳吧。”
秦账房摇了摇头,道::“我都说了,司空家对我有恩,如果我真要这样做,我也没必要说这么多。”
陈昭将信将疑,终于收起短刀,问道:“院子可有后门?”
“茅房后头有段塌了的篱笆,能通到晒盐场。”
秦账房推开后窗张望,看向陈昭,又道:
“你往左拐,第五家便是我的院子。”
陈昭趁着四下无人走出了账房,随后贴着墙根往左摸。
来到第五家院墙时,他抬腿就跨了进去。
里面传来吱吱声,陈昭微微皱眉。
推开门,他摸出火折子一照,原来是几只耗子,看得人后,嗖地窜没了影。
“老东西,哼,最好别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