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庆笑道“猕猴桃营养价值高,我真的很少见过这么大的猕猴桃。”
夏君说“在美国也很少见,那雪花梨了解够在的,回城时买点带回去。”
车过玻璃二厂、染料厂,夏群君开车往西拐上一条马路,远远地看见一座工厂在黑云中时隐时现,高大的烟囱高聳入云。
老庆说“快到了,烟够大的,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鬼气大。”
夏君说“这可能是北京东南最远的一座工厂了。”
轿车开到厂门口,老庆下车向保安说了几句,车开进工厂,听说是作家到此地体难生活,寻访张宝瑞当年的足迹,厂部派了张宝瑞当年的工友老范作向导,陪同老庆、夏君采访。
老范瘦瘦的,脸上有点粗糙,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身穿蓝制服。他带领老庆、夏君穿过一片料堆,走进烟熏火燎的三车间。
老范不太健谈,但对那位已成长为作家的当年工友怀有深深的敬意,他说“张宝瑞是厂里有名的才子,刚进厂时才16岁,他一口京腔,善讲故事,出口成章,十四五岁就写小说,一写就是一大厚摞。他是三班倒作业,重体力活,非常辛苦和劳累,他进厂一年多,领导让他当生产班长,那时正是时期,工厂比较散漫,无主义思潮严重,他用讲故事调动大家的干活积极性,他负责的班组年年是生产冠军、先进班组。10年内他没有歇过一天病假。”
老范带老庆、夏君说着铁梯走上炉台,只见炉火熊熊、烟熏火燎,七八个工人上身挥汗如雨。
老庆感到一股股热浪袭人,温度陡然升高许多,脸烤得发干,夏君吓得后退了几步。
老范笑道“这才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你瞧那大风扇,一米的直径,能把人刮倒。期间有个下放的知识分子就因为在休息室的墙壁上写下李兆麟将军这两句诗,被打成现刑反革命,你猜怎么折腾他?让他脱下裤子,生殖器上吊着大水壶,围着炉子走了三圈……
老庆惊得瞪大眼睛,说“这真比武则天时期的朱俊臣、周兴还有招,空前绝后的酷刑,空前绝后!”
老范对工人们说明来意,他们听说作家来采访来老班长,欢呼雀跃,急忙把他们引进休息室,休息室内炉渣遍地,无处下脚,一个工人把座椅上的草垫子扶好,请几人坐下来。
现在这个班组只剩下3个人当年与老班长同事,一个叫马五,一个叫冯宝,还有一个女操作工桂香。
谈起老班长,大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老庆急忙说“慢慢讲,慢慢说,七嘴八舌我听不清楚。”
夏君打开了小录音机。
马五是班组的“三朝元老”,小小的个子,一身疙瘩肉,嘴里叼着一个烟袋锅,一边“吧哒吧哒”抽,一边说“特别是上夜班的三更天,老班长端着一个大茶缸,眼睛瞪得溜圆,绘声绘色,讲到重庆教堂半夜,扫街老头拖着大扫把看到一向无人居住的教堂亮起烛光,他一步步走进教堂,在楼梯处出现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漂亮女人,她穿着一只绣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
说到这里,马老的眼睛瞟向窗外,狂风刮过,炉顶泻下一片白色炉灰,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马五兴致勃勃,不禁脱口而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戴着大草帽的冯宝提醒他道“走题了。”
马五眼珠一转,一拍脑袋,说“我说到哪儿了”对,欲知龙飞性命如何,咱们且听下回分解。哥几个,抄家伙,干活儿!
马五话音刚落,工人们一窝蜂跟着他冲到外面,抄铁锨、拿钢钎、打炉翻料,扬锨添料,十分利索,老庆在一旁看见,不禁手痒,也抄起一把铁锨,往炉里扔料。他只觉得火灼人,炉渣四溅,不由惊得后退几步。
“作家同志,您别动铁家伙,小心烫着,水火无情。”马五说着拽过老庆,把他推进屋里。
冯宝说话有些口吃,一双小眼睛有些发呆。他说“老班长当年故事讲累了,我们就往他的大茶缸里蓄水,讲饿了,我们就给他大窝头吃。别看我们满炉台找烟屁儿,他可是烟酒不沾。就是这样烟熏火燎,他倒生得白白净,细皮嫩肉,你说怪不怪?当时厂里的好多女人喜欢他,有的上夜班时找个借口来看他,可他是身居闹市,一尘不染,目不斜视。”
老庆道“那时的人都很传统,又是那个极左的年代……”
老庆朝窗外望去,正和操作室里的一个中年女工打了个照面,她也正好探头。
老关对夏君说“咱们采访一下那个操作女工。”
老范引二人走出休息室,来到操作室,这是一个七平方米的房间,一个皮肤白皙有些灵秀的妇女人端坐操作盘前。老范向她说明来意,她立刻示意老庆、夏君坐下来。
“桂香,你和老班长共事十年,你最了解他,你多说一些。”老范憨笑着对她说。
桂香扶了一下工作帽,说“老班长真是一个奇才,他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人品又好,又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