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还是头一回见黄老如此激动,因为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雨亭,大喜了,来茶屋吧,马上来,一个惊喜!”
“黄老,什么喜能告诉我吗?”
“来了就知道了,人生一个惊喜……”
雨亭赶快收拾了书籍,跟编辑室主任请了假,出门打了一个出租车,朝什刹海金蔷薇茶屋飞驰而来。
金色的霞光一缕缕洒在什刹海的湖波上,泛起一道道钍鳞般的光亮,映得人睁不开眼睛。残花败柳,早已随风飘去。旧时的店铺,小桥,影影绰绰,胡同里曲曲折折,一辆辆三轮车载着黄发碧眼的洋人穿梭其中。
雨亭地看到金蔷薇茶屋,心里一阵激动。他实在不知道黄秋水所指的大喜是什么,但是他从黄秋水激动的声调里感觉出一种吉祥的味道。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雨亭的心不由砰砰地跳跃着,手心竟沁出了汗,他的脸红扑扑的。
出租车在茶屋前停住了,雨亭付了车钱,来不及拿车票,飞也似进了茶屋。
茶屋是一个窗前倚着一个清秀文雅的女人。她梳着黑黑的整齐的短发,两只明亮的清澈的大眼睛,深情脉脉地望着远方,充满了期待。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泪光。
她穿着一件浅米色的风衣,窈窕轻盈的身材从匀称的风衣里透露出来,显得衿持,风度翩翩。
“雪庵!”雨亭激动地叫着,他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是她,是雪庵!
当年在那遥远的梦幻一般的小山村,她不是随着浩浩大波须波逐流了吗?那铺天盖地的洪水,泱泱大波,汪汪洋洋,惊天动地。
他清楚地刻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雨亭紧紧地拥住雪庵,在门板上漂了一夜,第二天天明时,靠近了一个高坡,好在两个人的水性都不错,呛了几口水,身上划了几处伤。
太阳升起来了,像一个大火球。风息了,雨停了,闪电消逝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裸露的山峰,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杂物,偶尔还有几具尸首。
这是山峰上凸出的一个高坡,长约十几米,宽约七八米,生着一些灌木丛。
雨亭扶雪庵上了高坡,他看看雪庵,又看看自己,己是狼狈不堪。原来雪庵仅穿着一条内裤和一个大红肚兜,自己穿着一条短裤。
雨亭把门板拖上高坡。两个人坐在门板上喘息着。
太阳的玫瑰色与这破败的大波景像很不协调。万道霞光闪烁着,透露出万千生机。可是茫茫的大波上,却是死一般的沉寂。那些破碎不堪的离弃物,房屋屋顶的烟囱,精赤条条泛白的尸体,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远远地,雨亭望见了那棵古槐,还有那个不肯沉没的古钟。
这个高坡正是一座孤岛,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没有发现生命。
雨亭感到,以前文学中所做的一种描写,诗歌中的一种境界,如今降临。
他将面对严峻的人生。
雪庵受了洪水的袭击,她身体单薄,再加上衣衫单薄,身体发抖,中午发了高烧。
雨亭见了,有些手足无措。他让雪庵躺在那块门板上,为她按摩,企图给她更多的温暖。但是雪庵依然抖得厉害,脸像纸一样白。她不断地喊冷。
雨亭望望这高坡,实在没有什么遮身的东西。他把灌木丛的绿叶一簇簇拔了下来,盖在雪庵身上。雪庵就像原始人,又像一个灌木植物人。
但是雪庵还是喊冷,浑身哆嗦得更厉害。
雨亭有点慌了,他望望四周,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远处青山如黛。天空,烈日当头,湛蓝湛蓝,没有一丝白云,雪庵有点恍惚,不停地喊冷。
雨亭索性俯下身,紧紧地拥住了她,用整个身体紧紧地贴住她纠弱的身体。
他吻着她,额头、脸颊、眉梢、眼睛、鼻翼、嘴唇……雪庵的身体滚烫,脸色排红,目光有些朦胧。
雨亭真想把身体的全部热量给她。
雪庵还是喊冷,雨亭忽然有了主意。
尿是热的。
雨亭让雪庵闭上双目,然后解下裤头,将尿一柱柱浇到她的身体上。
雪庵稍稍感到好一些。雨亭于是又趴在她的身上。
雪庵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地说“雨亭,我会死吗?……雨亭用手掩住她的嘴,别说胡话。”
雪庵说“人的生命和死亡,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人力是无法改变的。宇宙间的万千事物,都是要灭亡的。无论多大的东西,该毁灭的时候,总会毁灭的,主子说,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然。王夫之说,理想的人生应该是存顺而没亦宁。人之生时,应当尽心尽力,穷尽为人之道,追求身心平泰;人之死时,才能自然安急……雨亭说雪庵,换个题目吧。”
雪庵的脸庞忽然泛起红潮,她缓缓地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