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它的墓穴。”雪庵说完,把小鸽子平稳地放入坑内,又找来一捧野花,紫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纷纷扬扬洒了一坑,然后堆起一个小土丘。
“雪庵,你看。”雨亭指着她的身后。
雪庵回头一看,怔住了。只见那片小野鸽,齐喇侧地转到这边,个个昂着头,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褐红色的双爪站立于地,一副的样子。
雪庵见了,更加感动,可是双膝跪地,在那小土丘上磕了三个头。
雪庵一回头,那片小野鸽不见了,浅黄色的土路上,一片浅浅的爪痕。
“奇了,真是奇了。”雪庵暗暗叫道,走到轿车旁边,最后看了一眼小土丘,然后依恋不舍地上了轿车雨亭也上了轿车。
雪庵踩了油门,轿车原地不动。
她下了轿车,走到后面,只见车尾被撞,水箱漏了,水洒了一地。
“雨亭,糟糕,车被撞了,走不成了。”雪庵沮丧地说。
雨亭听了,慌忙走出轿车跑到后面一看,果然如此。
雨亭想起来了,在他们为小鸽子入葬的时候,有一辆运煤的大卡车路过,可能就是被这个庞然大物撞的。
“怎么办?这荒天野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庵焦急地望着后面,茫茫大雾没有车的影子。
“用手机打电话。”雨亭说。
你真是聪明过度了,哪里有汽车修理部的电话,这水箱需要电焊。你这个书呆子,大社长,又有什么用?雪庵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路旁的一个土墩上。
雨亭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会有个车来,把这辆车拖走。雨亭睁大了眼睛朝前后张望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通过雪庵感觉有点冷,从车里拿出一件夹克衫披上。
雨亭从车后背箱里拿出两瓶汽水,一瓶递给雪庵。
雪庵说“我不喝这个,我喝纯净水。”雨亭又从车后背箱里摸出一瓶纯净水,后背箱里放满了面包、罐头、饮料、矿泉水,还有雨具、塑料布、卫生纸等。
雪庵接过纯净水,拧开塑料盖,“咕嘟嘟”一仰而尽。
雨亭喝着北冰洋汽水,他太爱喝北冰洋汽水了。记得小时候,正赶上三年粮食困难时期,有几次早餐是小高桩柿子,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北冰洋汽水。炎炎之夏,胡同里有吃喝卖西红柿的小贩,小雨亭用两瓶北冰洋汽水换了一小筐西红柿。他觉得那时的西红柿很便宜现在怎么这么贵,当然实话实说,烂西红柿占了一半。北冰洋汽水在一段时期内销声匿迹了,直到前些年又冒出来。他兴冲冲地买了一瓶,拧开瓶盖,一喝,味道不对,原来是假冒伪劣产品。在一段时期内,假的不少,有人戏称,就是敌敌畏也是假的。一个姑娘失恋了,买了一瓶敌敌畏,一狠心喝了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天真地认为,天不灭我!于是不想死了。打假后,北冰洋汽水货真价实,那甜丝丝,凉嫂唆,香喷喷的味道又“复僻”了。
临行前,雨亭买了一箱放进轿车后背箱里。
“雨亭,有车来了。”雪庵叫道。
雨亭也听到了汽车喇叭声,他奋不顾身跑上去,只见一辆奥迪小轿车飞驰而来。
“停下,停下!”雨亭叫道。
奥迪轿车飞也似开过来,车内有人嘟囔着“找棺材板钱呀!”
雨亭听见了,跳起脚骂道“你他妈才找棺材板钱呢!”
雪庵听了,咯咯笑道“现在都兴火化了,谁还埋棺材。”
雨亭也笑道“那你刚才还挖个坑……”
雪庵听了,又不言语了雪庵站了起来,对雨亭说“可能是人家见你是男的,不理睬我站到路中央拦一拦,试试。”
雨亭闪到一边,雪庵来到马路中央,前后环顾。
天下起霏霏细雨,小雨丝丝,渗入松软的泥土,渗入泛青的潮湿的庄稼地,渗入饮烟袅袅的农舍。
这是地道的春雨,清新,滋润。
小雨丝丝,飘落在雪庵的头上、肩上,滑落下来,飘酒开来,浸湿了她褐色的夹克衫,浸湿了她深蓝色的背带裤。
雨亭从后背箱里找出一把花伞,悄然来到雪庵的身后,撑开了花伞,苍黄的底衬,一朵飘飘欲飞的大红蝴蝶雨亭闻到了花的芳香,好像是从雪庵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的雨,白白的雾,诱发了她身体的芬芳,在风中飘散着,在雨中潇洒着。
雨亭有些甜醉,有些朦胧,他朦胧着双眼,小心地撑着花伞,拼命地吸吮着……又一辆黄河牌大卡车飞驰而来。
“师傅,我的车坏了,帮帮忙……”雪庵的声音像乡间的风铃声。
卡车内的师傅瞟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雨亭,把烟屁一吐,开走了。
雪庵回头发现了雨亭,叫道“你怎么又来了?”
雨亭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撑着花伞,慢慢地退身,退到轿车旁,隐到轿车后面。